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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 可以再去锦城看芙蓉花。”

“待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带露珠儿一起去吧。”

“露珠儿?谁是露珠儿……”

混沌梦境中,她在和一个人说话。她不知为什么说要去锦城看芙蓉花, 那人说出“露珠儿”的时候,她大步上前。

她舔一下自己干燥裂开的嘴皮,喉头莫名堵住。她向前走,在一片迷离风雪中走向说话的人。而这时她才发现,她似乎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梦境中, 只能看到男人立在幽暗深处,背对着她。他身形瘦长,大摆宽袖飘逸儒雅。

她不禁问:“你……又是谁?”

她紧盯着自己的梦境, 她看到梦境中的男人转过了身。而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刹那,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梦如琉璃碎片一样向外飞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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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中冷清的月夜下,卫清无喘着气从梦中醒来。

细微的窸窣声在耳。

她第一时间灵敏地握住自己怀里防身的匕首,从原来昏沉沉睡着的地方弹跳起来, 向旁边石头方向一翻滚,躲开了现实中从外面飞来的一只摇摇晃晃的箭只。

常年战事让她身体反应先于意识, 她已麻痹于这种感觉, 却在翻滚到安全地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

她此时是安全的,她没必要躲。

之前逃出南蛮,她在西域某个小村遇到的那个男人引走了所有追兵。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对方又是什么身份,她只知道,自那日开始, 南蛮国似乎不再追杀她了。

她流浪于西域诸国, 一边养伤, 一边试图寻找同伴。

卫清无捂住自己心口,想到了方才梦中的男人,那方对话。她想起来就头痛,想起来就如锥心刺骨般全身痛得发抖……那个男人,还有他话里的“露珠儿”,对她意味着什么?

记忆空白、不知今夕何夕的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卫清无没有空多想这些,外面的打斗、飞入自己藏身之处的箭只都表示这里不再平安。卫清无摸着钻出藏身的地方,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西域乃是一片混乱之处,诸国林立,战争不断。时而今日一个小国灭了,时而明日有人举国而降。百姓诸苦,不一而论。

卫清无伏身藏在一沙丘后,看到前方是一小规模战斗:十几个蒙着面的人,被两个有弓有马的人追杀。卫清无之前看到的那只箭,就是这两个追人者放的。

这种事本与她无关。

卫清无却想了想,从沙丘后钻出来,横起武器纵身长跃,劈向那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疲惫追人者。

她考虑过自己养好伤后,单枪匹马救那个为了掩藏自己而被南蛮国带走的人;但她想到自己这几年在南蛮国经历的折磨,又觉得能力不足。

她打算在西域诸国组织一只小队伍,服从自己,接受自己的训练。找到机会,她带着自己聚集起来的小队伍去救人。

她不能让救命恩人在南蛮人手中,经历和她一样的刑罚。救命恩人那样细皮嫩肉的,估计一道鞭子下去就晕了。

此寒夜中,卫清无杀掉二人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受着伤,每次动作都痛得她龇牙咧嘴。但她一声都没吭,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么痛,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麻木。

杀完人后,卫清无回头,看向被她救下的人。

而被救下的十几个人呆呆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女人。

这女人穿着凌乱而不讲究,是有什么可以保暖,她便全都穿在身上。这让女人的衣着打扮看着十分奇怪,可女人挥动武器的动作、漂亮的身手、流畅秀朗的眉眼,都让她如同神祇般。

十几个人跪下便磕头:“多谢女菩萨救我们,多谢女壮士……”

卫清无冰冷的眉目倏而一动。

她终于意外,开口说出已经有些生疏的大魏话:“你们是大魏人?”

十几个人一呆,抬起头时,满面沧桑,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位能说大魏话的女郎。他们的表情太过激动,很多人当场掉下泪,都让卫清无觉得不同寻常。

她预感自己救到了一群麻烦的人。

这十几个人当场涕哭:“我们是大魏人啊!不,我们原本是南国遗民,南国还没亡的时候,我们出关做生意,之后就打仗了。过了很久,发现换了国名,现在我们都是大魏人了。”

卫清无颔首。

她被南蛮人关押的那几日,每天大刑伺候着。她也是从哪些南蛮人抓来的俘虏中的交谈中,得知她口音所在的国土,已经改朝换代,成了大魏。

这几个人继续哽咽:“我们流落异乡,多年来一直想要归家,回到大魏。周遭语言非我乡音,时间越久,我们越是思念故土。于是,我们凑够百人,一路往大魏方向走,但是一直遇到战争。我们走了好几年,如今就活着我们十几个了。”

卫清无动容,怔怔看着他们。

她救他们本是让他们为她所用,帮她救人。然而这十几个人,当她看到时,她竟然生了恻隐之心。

她问:“西域中,如你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吗?”

有人抹泪:“其实也有中原人的组织收留大魏人,庇护大魏人,但他们都有条件……有一个‘上华天’,有一个‘观音堂’,可是他们接受人都有条件。我们不想接受那些条件,我们只想回大魏!”

“我想念家乡了,我不想呆在这鬼地方磋磨一辈子。”

“死了好多人,我也会死。但是只要一口气在,我也想回家再死。”

卫清无看着他们许久。

月光照在起伏的沙丘上,风沙一重重弥漫,像散不尽的雾海。而他们穿越这片雾海,皆有所求。

卫清无慢慢说:“跟着我,我保护你们。我送你们回大魏。”

记忆的空白让她不知所谓,不知所终。而今这片月海下,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忍不住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失忆之前的卫清无,你武艺高强,流浪西域。你的背井离乡,是否也是因为某种不忍?你的所求所想,是否来自一些我尚未想到的方向?

我想试着找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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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收藏这画,便是因为这是徐大儒的旧作吗?”

锦城中,徐清圆藏住自己眼中的水雾,抬起脸时依然明眸善睐,向刘禹提问。

映娘在旁嗤笑一声。

徐清圆眨眨眼。

刘禹在映娘的那声嗤笑中,有些尴尬地说道:“倒也不是,我根本不懂画。我之所以买这画,是因为过两天就是我爹寿辰。我爹就特别喜欢徐大儒的画——

“在我家的会客大堂,就挂着一幅画,可以说和这幅‘芙蓉山城图’一模一样。据说,徐大儒这个画一现市,就遭人疯抢,很多文人墨客争相模仿。

“徐大儒当年当官离开蜀州前,把他的所有字画都拍卖了,赚的钱一分不取,全都送给百姓。我爹就是徐大儒的忠实拥护者,这些年,市面上但凡有徐大儒的画流出来,我爹都疯了一样地去抢。但徐大儒的那么多字画中,我爹最喜欢这幅‘芙蓉山城图’。

“用我爹的话说,就是画完了锦城,道尽了深情。

“可惜这幅画一直很珍贵,我爹挂在家里大堂里的那幅画不过是赝品。可以说以假乱真,但是连我爹都能看出那是假的。”

刘禹看一眼映娘,红了下脸:“我不是想迎映娘入门嘛,就想把这幅真迹送给我爹,让我爹别再试图分开我和映娘了。我爹说不定一开口,就让映娘进我家大门了。”

映娘在旁撇嘴:“我可没说要进你家门。你们家那……那么有钱,我可伺候不起。”

刘禹无奈:“映娘……”

他去哄他的美人儿,徐清圆则低头端详着这画。她心中纳闷,因她真的看不出阿爹的这幅画有何特异之处,值得人哄抢。

还有,刘禹的家世……门第恐怕真的很高。

徐清圆见刘禹和映娘旁若无人地开始打闹、甜蜜说话,她脸一红,默默将画作卷好,放了回去。她低头放画时,衣摆擦到旁边一本书。“啪嗒”一声,书被她的衣摆扫落在地。

徐清圆慌乱蹲下去:“对不起……”

她捡起书,媚娘的手也伸了过来。

骤然抬头,徐清圆也被媚娘脸上的伤疤吓得心跳慢一拍。媚娘连忙低头,将脸藏住。

徐清圆心中生愧:“对不起。”

媚娘摇头,声音含糊在嗓子眼中,听得非常不清楚:“你是第二个因为我的丑陋受惊,却向我道歉的人。”

徐清圆疑惑:“第一个是谁?”

媚娘抬头看她一眼,狰狞可怖的脸,让徐清圆再次心跳慢一拍。她脸煞白,却坚持用明亮的眼睛直视媚娘。

媚娘便重新低下头:“第一个是刚才死了的木言夫人。”

徐清圆睫毛一颤:“对不起。”

媚娘咧嘴,她笑起来声音也嘎嘎如鸭:“你这个人干嘛总跟别人道歉?”

徐清圆一怔。

她低头将自己捡到的书还给媚娘,便是这一点功夫,她随意翻看了这本书,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书。书册中写满了横竖撇捺,像是人一笔一划地在练字。

她问媚娘:“你在学习认字?”

媚娘“嗯”一声。

徐清圆露出笑:“我可以教你。改日有空……”

媚娘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太温柔善良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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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恍恍惚惚被映娘和刘禹送出门时,仍被媚娘那个阴恻恻的话弄得心神不宁。

但她并未忘了要事,她恳求刘禹,刘禹父亲大寿那日,刘禹能否邀请她和哥哥,他们也想去祝寿,主要是——“我与哥哥也十分喜爱徐大儒的真迹。刘郎君如今将真迹买走了,你家中那幅已经不要了的赝品,能否卖给我和我清雨哥哥呢?”

刘禹为难。

徐清圆向他伏身一拜:“刘郎君,拜托了。”

刘禹:“可是我爹不让我乱带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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