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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一眼那封李固藏起来的折子——若非如此,这折子不会在李固那里。

徐清圆压抑着声音:“我、我去问问我娘,秋日和冬日的区别。我问问她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云延同样站起来:“帮我照顾阿姝,我要秘密回一趟南蛮。乌蛮虽然灭了,但当年和他们打仗过的那一部还在,我要去找人问当年乌蛮人为什么前去甘州。”

韦浮:“我想我应当再见一见那位观音堂的堂主……不,我们应该找乔应风到底有没有死,若是活着,乔应风是谁!”

晏倾:“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他感官最为迟钝,又最为纯粹。但他这么犹豫着问出时,其余几人皆面色微变。他们急急奔出屋,徐清圆惊惧地躲入晏倾身后,他们站在二楼,看到一楼白色淡烟滚滚——

卫清无凛冽声音从外传入:“失火了!”

“有人来杀那个陈光!”

众人连忙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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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无武功盖世,在她没有受伤时,几乎没有人能从她手中抢走人。

卫清无本坐在屋檐上,避免和那位可能认识她的李固见面。浓烟气味从下传来,她第一时间去救火,招呼楼中卫士们一同救火。

她敏锐地听到楼上“咔擦”一声,动静不对。

卫清无抬头,便看到一个身形伶俐的人从窗口窜入关着陈光的那个房间。

那人最大意的,便是他不认识卫清无,不知道卫清无在这里。

若非卫清无在,陈光必然死于那人手中,卫清无破窗而入横刀长扫,那人受到惊吓,张皇外逃。

天已经亮了,那人穿着蒙面黑衣,身手了得,和卫清无打得虎虎生风。越来越多的卫士出来,那人知道行踪败露,只好仓促逃走。

卫清无本想追击,但怕楼中的女儿女婿出事,只好放弃敌人,返回楼中救人。

陈光捂着口鼻,艰难地趴在屋门口,手向外伸出,他脸色青白:“救、救命……”

在他身后,一尊小玉石观音像摔得粉碎,观音像裂开,圣母观音慈善的眉目四分五裂,在碎片中静静看着向外爬出的陈光。一雪白衣袍堆在陈光脚边,他很快就会被扮作观音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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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光被众人救下,醒来已是三日后。

他醒来,直接被人带去找晏倾他们。

到了此时此刻,陈光脸色煞白,什么也隐瞒不了了。之前的磨难让他褪了脸上的易容,众人看他,他不过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郎罢了。

陈光神色呆滞:“他竟然真的要杀我……”

徐清圆声音一贯温婉:“谁?乔应风吗?”

陈光脸色惨败,苦笑:“我帮他做事,帮他对付你们,我甚至愿意为他而当凶手……可是正如晏少卿所说,事成事败,我都成了弃子,成了累赘。他不能忍受有人影响他,所以要杀我。”

韦浮问:“你到底和乔应风什么关系?他是你什么人?”

陈光迷惘:“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一直易容,每次见我脸都不一样,我的易容术都是他教的。他应该是我师父吧?我见到叶女郎……叶女郎应该很容易就认出我一身本事学自谁,所以叶诗才一声不吭,任由我讨好她。

“她想回到我师父身边,她利用了我……”

晏倾轻声:“那么叶女郎如今在何地?观音堂吗?”

陈光颓然:“应该吧。”

其余几人默然对视。

韦浮微微笑一声:“好奇怪,怎么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观音堂堂主就是乔应风呢?事情竟如此简单?”

他们静默间,外头卫士急匆匆敲门请示:“晏少卿,您让查的资料,长安快马加鞭,给您送来了!”

几人都惊讶看晏倾。

晏倾同样惊讶。

但他挑眉一下,想起来了,起身开门:“去年梁园案时,我曾派人去查乔应风的身世。之前我意识到乔应风不对劲时,又给我老师去了信。我老师现在应当是把卷宗找出来了……”

果然,门外的卫士抱着一沓卷宗。

同时附带一封信,是大理寺卿左明所写。

左明告诉他们,乔应风的身世从梁园案就开始查,但因为乔家受到乔应风通敌罪的连累全家流放,除了当年的探花郎乔宴一脉,乔家几乎无人幸免,所以想查乔应风实在难。

如今搜到的短短讯息,大理寺已经尽力。

晏倾展开卷宗,徐清圆见他只看不吭气,便凑过来,轻声将所查卷宗中内容解释给众人听:

“乔应风是淮南乔家旁系子弟,幼年走丢过,后来被家人找回。但因为走丢了几年,他读书习武便都跟不上同龄族人,自小受人排挤。尤其是他身边有一位神童对比……便是乔宴。

“十岁的时候,乔应风父亲病重而死,母亲改嫁,他追母亲,母族却不接受他。他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快病死。病好之后,他就更加不学无术。乔家人都不喜欢他,只有乔宴时常将他带回家。但乔家人认为他会连累乔宴,乔应风十二岁时,就离开淮南,说是要去游学,乔家人都知道他是流浪混日子去了。

“他什么都学过,什么都做过。后来当戏子,也是源于一把好嗓音,一双巧手画妆出神入化,惟妙惟肖。从乔宴留下的书信只言片语中,我们能看出,乔宴认为他这位堂兄是被耽误了,他这位堂兄其实十分聪明,乔宴自愧不如,乔宴一直想将他这位兄长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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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堂中一静室,蒙着面纱的叶诗落下手中狼毫,看着自己所绘的画卷中的红衣少年。

正如当年枫红满园,少年眉眼俊朗,重重阴鸷隐藏,琉璃双眼中透出的风流,她一生一世都不能忘。

那是尘。

不是光。

他们与光与尘同世,他们没有光明的未来。

叶诗轻轻拂过画卷,抱着画卷走入内室,再通过暗道走入幽深长窄黑暗中。她喃喃自语:“应风,再等等,我们很快就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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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晏倾这边,诸人皆静,无话可说。

画面静下,徐清圆放下已经念到尾声的卷宗,捧卷于胸,胸口被堵得难受苦涩。

乔应风,叶诗,李槐,李固,王灵若,林斯年……

画面最终定格成,紧闭双目的圣母观音像,似笑非笑地俯看众生。局中人苦苦挣扎,幕后人咬牙切齿,情与爱与怨与恨,浓烈得滴血。

这尊观音将所有的人串起来,成为一个新故事。人们的挣扎与苟活,在命运面前多么的麻木苍白。

若清楚发生过什么,谁能去苛责乔应风?

故事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是从梁园中少年少女的一见如故开始,还是从南国那位将自己锁在深宫的少年开始。

我们已经知道结局——

乔应风死,叶诗入教坊司。

乔子寐死,叶诗毁容,孤苦孑孓。

人的一生,兜转间尽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