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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卿当即斥:“风若闭嘴!”

风若凉凉道:“闭什么嘴?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你无权命令我。”

陈少卿:“徐女郎……”

徐清圆低着头不语。

林承低低笑了两声,他嘲弄:“徐固的女儿。”

徐清圆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一下。

林相又道:“晏清雨的妻子。”

徐清圆纤长的睫毛抬起,目光如清亮的雨,幽幽静静地向林承望来。

她轻声细语:“林相在说什么?”

林承不屑回答一个小女子的问题。

他转头向迎合自己的大理寺少卿陈少卿笑道:“徐固叛国,晏清雨有太子羡的身世传闻……这样的小女子说的话,你们也信?你们大理寺找证人,越来越百无禁忌了吗?”

陈少卿赔笑。

张文在旁脸色难看。

张文高声:“徐女郎,与我前来,我且问一问林女郎是如何跳楼的……在场那么多人,一个个吓得破了胆,回答问题支支吾吾,长陵公主一问就哭,林相一问就不说话,看样子都不如一个刚刚赶到的徐女郎啊。”

陈少卿头疼,赶紧把张文等人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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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一边带徐清圆去后院另一处审讯屋舍,一边回头对徐清圆抱怨:

“你既然来,为什么不找大理寺卿在的时候呢?左正卿是晏郎君的老师,他必然护着你们。可巧碰上林相亲自来……你是不是得罪过林相,他那么厌恶你?”

徐清圆自认为自己和林相的交集,只有一个林斯年。

但是林承今日的态度说明……

徐清圆轻声:“他厌恶我爹与我夫君吧。”

这个话,张文便不好接了。

张文只说:“你爹的案子,京兆府的韦郎君接了。我无权帮你问一问,但是韦郎君……也涉及这个林女郎自尽一案,你见了他,可以问一问你爹的案子京兆府打算如何办。”

徐清圆目光一动。

她看到了院中一些走动的人,日光下,她捕捉到了一廊下的韦浮,与正走向韦浮的长陵公主。

徐清圆轻喃:“韦郎君那日也在?”

张文:“是啊……长安大半贵族,都在呢。那可是长陵公主的生辰,居然出了这种事,哎。”

徐清圆感觉到一灼灼目光。

她回望过去,见是被一大理寺官员领着进来后院的林斯年。林斯年竟然不和公主与林相一同来被问话,反而和校场的贵族郎君们一起。

他和自己新交的朋友玩味笑着,一扭头,看到了徐徐而行的徐清圆。

他目光如火般燃了一下。

风若手按在腰间。

林斯年便冲风若笑了笑,露出白齿。他目光仍是不见深渊般的黑寂,但和以前又有什么不同。他伸手在自己脖子处擦了一下,挑衅意味十足。

林斯年对徐清圆再一笑。

徐清圆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她静立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韦浮,正在接受询问。韦浮回头,对她宽慰安抚地笑了一笑。和他离得近的,还有林雨若的贴身侍女,正在瑟瑟发抖,发愁着自己的前途。

林女郎不在了。

这世上最悲痛的人只有长陵公主,其他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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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长陵公主生辰宴的请帖,徐清圆也有收到。

自然不可能是公主请她,只能是那位善良天真的小女郎,林雨若准备了请帖给她。

林雨若知道徐清圆要参加女科,应该没可能出现在母亲的生辰宴上。但是满长安城,因为晏郎君身上奇奇怪怪的传闻,都对徐清圆避之唯恐不及。

只有林雨若不避。

林雨若给徐清圆递了请帖,她不求徐清圆到来,她只想用自己的身份表明态度,让长安贵族不要排挤徐清圆。也许徐清圆并不在意她的举动,但林雨若仍笨拙地给出了讯号。

哪怕她当日被林承斥责,得母亲圆场。

那天,林雨若被林承训斥不要碰触朝廷政务,要离徐清圆远远的。她在樊川自家园林中被骂哭,独自抹了一会儿泪,被侍女劝说。

侍女离开后,她打起精神,想到韦浮来了。在自己母亲自作主张之前,她仍有一事要与韦浮说。

于是,林雨若将刚刚赶到的来为她母亲庆生的韦浮约到了一处私密假山后。

她与韦浮说:“韦师兄,我不同意我爹娘给我定好的婚事,我不愿意嫁给你。今日,我母亲一定会当众问你这个话,到时候我与你一同站起来反对,好不好?”

韦浮幽幽看着她。

她固执地仰着脸,在日光下,秀面苍白透亮,眼眸清中含哀,重复道:“我不与你成亲,我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离我们远远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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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那日韦浮与林雨若的交集。

韦浮如实讲那天的话转述,转述中,他看到了徐清圆走过来,也看到了忍着怒火的长陵公主。

长陵公主不顾侍女劝阻,大步走近:“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徐清圆也盯着韦浮。

韦浮脸偏了偏,秀美清致,眼眸如盛满一碗淡色清酒。他何其温雅,卓尔不凡,轻轻地笑了一笑:

“我回答她,好啊。”

他道:“林女郎的要求,我向来是满足的。”

长陵公主目噙怒火,她觉得荒唐,到今日,她才发现韦浮的凉薄与无情:“若若那么喜欢你,她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你可有问她为什么那么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挽留你?

“韦江河,你根本就不在意若若心里怎么想的,你对这门婚事根本就不是满意,而是无所谓对吧?可笑!所有人中,只有若若看出来了,只有若若明白……”

韦浮轻声:“师母怎能如此说呢?”

长陵公主癫疯一样地向他怒骂,连大理寺的人都不得不来拦。

韦浮只温和地看着他们:“我老师也清楚我的心意,不是吗?”

他对他们笑:“我之后的行程,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与林女郎说好了一起拒绝婚事,我们合作愉快。林女郎之后为什么自尽,我是真的不清楚。”

长陵公主:“必是被你逼的!”

韦浮:“哦,怎么不能是被老师逼的,被师母逼的,被林郎君逼的呢?

“为什么她喜欢一个郎君,那个郎君就必须接受权势交换,成全这段虚假的恩爱?连林女郎都知道是错误的事,我们倒一直觉得理所当然。公主殿下是真的爱林女郎吧,可这种爱会不会杀了她呢?”

他眼中笑意收了,冷冷淡淡,如尊玉人:“她活得很不快乐,你们知道吗?”

长陵公主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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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闭上眼,回忆起那日——

女科无法举办,考场被封,雨渐渐停了。

她听了风若的建议,不应掺和进科考一事。她想到了林雨若对自己的相约,便与风若前往樊川。到达樊川时,天已昏昏,夜色已浓,雨也停了。

徐清圆拿着请帖,在仆从的带领下去寻找林雨若。

在这座芙蓉园的最高楼阁上,她站在下方地上,看到一道黑色斗篷披在女式粉红裙裾上,女子站在楼阁高处,飘然欲仙,背影与夜色融为一提,赫赫狂风吹动她的斗篷。

徐清圆并没有认出那是林雨若。

是她身边领路的侍女惊呼:“女郎!女郎——徐女郎,那是我家女郎!”

披着黑色斗篷的林雨若站在楼阁最高处,摇摇晃晃地在屋脊上行走。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跳入潏河,瞬间被怒卷河水吞没了身形。

那一幕太快,自绝断羽太过惨烈。这一晚,星河波澜不惊,干干净净的潏河,接受了干干净净的灵魂。

待有人反应过来,待长陵公主哭哭啼啼地奔过来,潏河中已找不到尸体。

之后全城戒严,开始打捞林雨若的尸体……虽然大家都觉得,林雨若应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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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桩案子同一天发生,到底说明什么呢?

徐清圆从大理寺回来,用过膳后抱着膝静坐。她糊里糊涂地睡着时,不知道隔壁书房,风若正抓着她的狼毫,绞尽脑汁地想写几个字,向晏倾汇报徐清圆的事情。

晏倾曾说不必传信,只有徐清圆女科结束,结果出来了,风若再联系他不迟。

而现在……

风若不知道怎么写,女科根本没有结束,但是科考其实已经结束了。郎君想看到徐女郎风光入阁,事实却是长安在查案子……

风若自认为,以自己的智慧,他无法向晏倾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琢磨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纠结半晌,风若只落笔了一行字:“徐清圆被他们欺负了。”

风若自信地搁置笔墨,放出飞鸽:这应该是事情最准确的面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