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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胞妹,在陛下初做皇帝的时候,这位公主帮了陛下不少。后来陛下完全掌权后,对这位长公主便投桃报李,极为宠爱。

庐陵长公主的丈夫逝后,这位公主就不再嫁人,而是束起了发,做起了女冠。因为长公主带头做女冠,一时间,长安贵族女郎不少人竞相模仿,自愿当道士竟成为了一时潮流,实在好笑。

然并不是公主做了女冠,就表示她要修身养性,不吃荤食了。出家做道姑,不过是长公主一个“我不想再嫁人”的表示。庐陵长公主身边养着的美少年,可从来不少。

当朝陛下为了表示对这位长公主的支持,还专门为她修了宫观。这位庐陵长公主的宫观,奢华辉煌,毫无道观该有的简朴之风,只比寻常的公主府更为华丽。

四年前,冯献遇第一次来长安科考时,就因为年少貌美,被这位长公主看上了。

但他当时自诩为有妻室之人,自然拒绝了这位长公主。

从那以后,冯献遇就与科考断了缘。虽然没有人明确说过,但是冯献遇自己知道,他被排斥多年,一定是这位长公主交代过什么。

而今四年已去……人生有几个四年让他蹉跎啊?

冯献遇仰头凝望着宫观上的匾字,向前踏出了步。自这一步起,他再无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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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长公主并没有让冯献遇无功而返,甚至也没有为难他。

侍女通报后,冯献遇就被领入了长公主的寝舍内。

帷帐飞扬,红烛高烧,庐陵公主手持高烛,长发散至脚踝,从朦朦胧胧的帐后走出。

冯献遇看去,见公主已是三十多岁,但保养得体,面上一点细纹也没有,非但如二十岁女郎一般肤色娇嫩白皙,她神态间,还带有成熟女子才有的风流韵味。

长公主笑道:“冯郎四年不登我门,今日忽然到来,是何事相求啊?”

冯献遇默然不语,掀袍,向她跪下。

长公主笑而不语。她一手持高烛,一手托起冯献遇的下巴。借着灯火,她观察他那闭目屈辱的神情,兀自觉得有趣。

长公主:“哟,看来是大事啊。但是只是跪一跪我,却是不行的。”

冯献遇仍不说话,却是手伸到自己的襟口,将衣裳扯了下去。他跪在地上,袍子散在腰间,光洁年轻的长躯映在火光中。他抬起脸,清俊的面上,目中有星火微光,摇摇落落。

似有水色,濛濛生雾。

庐陵长公主看得目中生艳,呼吸微重。她尝遍男色,对得不到的,又向来念念不忘。如此长夜,美男子在她面前脱衣而跪,她如何把持得住?

长公主手指托着冯献遇的下巴,俯身就要吻来。

冯献遇脸微微一偏,她的吻只落在了他颊面上,掀起了几绺面上碎发。

长公主冷笑,也不着急:“怎么,到了现在,还想装模作样?”

冯献遇抬目看她,隔着灯火,有些东西,好像一重重被他从体内驱逐而出。到了这一步,又何必矫情?

他喃喃道:“我要功名。”

长公主道:“好。”

她高声向外吩咐:“让今年吏部的考功员外郎来见我!”

再一次的,公主俯身,面容与脸色苍白的男子相贴,笑嘻嘻:“冯郎,离员外郎到来,还有段时间呢,且看这一段时间,你能不能伺候得我满意。

“你的名次如何,便取自你服侍得如何。”

冯献遇看她半晌,张臂,将她抱入了怀中。他抱着她,走向帷帐深处,走向重重阴翳深渊中。

放纵的情色让人既厌恶,又癫狂。若是不能拒绝,不如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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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功员外郎瑟瑟发抖地站在庐陵长公主的寝舍外,他来之前,就被长公主派来的人告知公主的目的了。员外郎不禁面色发苦,心想这该如何。

他愁苦间,公主的寝舍门开了,侍女们让他进去。

员外郎低着头,只匆匆抬目看了一眼,就垂下了视线。这一眼,他看到了长公主慵懒地靠坐在榻上,一个郎君衣衫半遮,跪在她脚边,正为公主剥荔枝。

庐陵长公主不与人废话,张口就讨要今年的科考名单,她懒洋洋道:“二十二人是吧?去掉一人,把冯献遇的名字加上去。日后陛下问起,自然有我担着。”

就知道自己来这一次的目的在此。

员外郎也不敢多瞒,苦涩道:“回禀殿下,今年二十二人名单,大都是世家子弟。世家子弟的名单不好去掉,若是去了,日后被人发现,下官的官位恐怕就要到头了。”

庐陵长公主讶然:“二十二人尽是世家子弟?不可能吧?寻常时候,不是哪怕是做面子,你们也会加上几个寒门子弟的名单么?今年就没有?”

员外郎硬着头皮:“今年的世家子弟极为出色,各个才情卓然。”

庐陵长公主冷目盯着他。

员外郎额上渗汗,半晌后咬牙:“只有一人是寒门子弟。”

庐陵长公主笑了:“那就把这人去了,换了冯献遇。”

员外郎抬头:“然而此人是丹阳公主相保的!此人的排名还被尚书亲自指为探花,不如寻常人好操作!”

丹阳公主相保!

跪在长公主膝边的冯献遇蓦地抬头,看向员外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竟不知道丹阳公主除了推举韦七郎,还推举了其他人。此人是谁?”

员外郎自然对美少年记忆深刻:“来自岭南的言尚,字素臣。他的字很不错,这一次的诗赋都写得好。得探花郎,实至名归。”

冯献遇听着“言尚”的名字,眼皮猛地一跳,想到了言尚那清润无比的面容。

探花郎!

既有丹阳公主相保,何必装模作样与他一道行卷?此人竟伪善至此!

冯献遇失望至极,向来隽秀的面容竟显得几多狰狞,他咬牙切齿,笑一声:“竟然是他!”

庐陵长公主俯眼看向他:“你认得此人?”

冯献遇收敛自己的情绪,道:“不过是一伪君子,欺世盗名罢了!”

庐陵长公主手支下颌,若有所思:“点他为探花郎啊……”

通常按照习俗,点为探花郎的人,相貌都是最出色的一人……庐陵公主遐想时,冯献遇咬牙,握住了她的手。

他仰头,对她露出一个有些扭曲、又有些自怜的笑:“殿下忘了答应我什么了么?”

庐陵长公主俯眼看他。

她现在对冯献遇还是很满意的,不想惹自己的新宠生气。

她当机立断:“就把这个言什么的换下,我冯郎也是相貌隽逸的美男子,当一个探花郎绰绰有余了。”

员外郎急了:“然而丹阳公主那边……”

庐陵长公主不屑道:“丹阳那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可怕的?她一个和过亲的公主,拿什么跟我争?放心吧,我会压着那个小丫头的。”

长公主都这般说了,员外郎只好答应下来,回去告诉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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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雨如酥。

暮晚摇照往日那般,闲着无事,就驱车去东宫,打算听听太子的教诲。即便外面下了雨,她也无所谓。

坐在车中时,暮晚摇忽听到骑马在外的春华到马车边,一声低语:“殿下,是言二郎呢。”

马车停下,暮晚摇掀开帘子,见果然站在道旁,撑着伞向她请安的郎君,正是半月不见的言尚。

春雨细润,浸湿了他半边衣袍。而他挺身立于雨中,却依然端正秀美。

暮晚摇趴在车帘后,纱帛下,香肩半露。雨水飞上她的眼睫,打得她眼中光清泠泠,湿润澄澈。然而她一张口,就阴阳怪气:“半个月不见,今日竟能见到大忙人一面,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言尚礼貌道:“其实半月来,我有登门拜访过。只是殿下大约太忙,是我去的时候不好。但整日待在府上等公主回来,又难免多一些闲话。如此,倒是我对不起殿下了。”

暮晚摇面色微缓。

道:“你今日要干什么?”

言尚无奈道:“本是欲登门拜访的……今日本打算哪怕厚着脸皮,也要在公主府上多待段时间,等到公主回来。总不能一次都见不到殿下吧?”

暮晚摇道:“看看,你的时间多不凑巧。我正好要走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言尚便当即道:“那我改日再来……”

暮晚摇盯他片刻,慢慢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算着我的时间,不想与我多待呢?”

言尚面容微僵。

他确实觉得他和暮晚摇的关系太古怪……想把这个古怪的关系变得正常一点。

但暮晚摇好像变聪明了,竟然看出来了。

暮晚摇淡声:“行了,上车来吧,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言尚踟蹰间,暮晚摇已经推开了车门。她坐在车中,艳丽无双下,眼神又很冷淡。她忽远忽近,不可捉摸。

言尚沉默半晌后,收伞撩袍,登上了马车。马车才重新行起。

坐在车中,言尚温声向暮晚摇解释:“我只是不愿误了殿下的清白之名。”

暮晚摇瞥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自己没什么清白之名。

左一个杨三郎,右一个韦七郎,在整个长安圈中人眼中,她是个左拥右抱的公主。

暮晚摇对言尚道:“明日便要放榜了,你知道吧?”

言尚:“嗯。”

暮晚摇看他,将他打量半晌。她忽然觉得自己眼光确实好,随便遇上一个人,随便推举了一下,这个人就要及第了。

她当即又高兴起来,笑吟吟道:“吏部员外郎提前告诉我,韦七郎是状元,你是探花郎呢。”

言尚一怔。

然后向她一拜。

他目中微有喜色,又沉静十分,只握拳于嘴下,轻轻咳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