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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言尚早上主动上了暮晚摇的马车,暮晚摇一直心思恍惚。

她在东宫和太子谈政务的时候,也好几次走神,想到言尚早上时的笑容。总觉得他的笑容,比平时真切很多,距离和她近了很多……她没有感觉错吧?

“摇摇,你有没有听孤说话?”太子无奈地放下折子,看向这个心不在焉的妹妹。

暮晚摇回神,漫不经心:“我听着呢。大哥是说父皇身边没有自己人,但贵妃却是三哥的母亲,怕贵妃在父皇面前嚼舌根,所以希望我多陪陪父皇,为大哥多说说话。”

太子点头。

叹道:“今年年底大典,正好赶上父皇大寿。孤想好好操办,让各国来朝庆。这银钱就花的多了。怕有人不满,还需要摇摇在父皇面前多为孤说说话。”

太子出身差,不过是占着一个长子的名号,才能在嫡子二皇子夭折后,成为太子。

苦于在皇帝身边没有人说话,太子就寄希望于暮晚摇。不管怎么说,皇帝膝下就只有两位公主而已。

而且暮晚摇这般可怜,既是嫡女又是幼女,看在暮晚摇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的份上,皇帝应该每次见到暮晚摇,都会生起怜惜之情。

暮晚摇心里隐有些不开心,她是非常不想去人面前扮可怜,让人来同情自己。但现在为了太子。她少不得在皇帝面前多卖点乖,让皇帝觉得亏欠她。

暮晚摇答应了太子,说会配合太子,之后她就去父皇那里尽孝心去。

太子嘱咐:“你将你的脾气收一收,扮演好以前的你自己。”

暮晚摇一顿,淡声:“我知道了。”

真是可笑。

她居然要在皇帝面前扮演以前的她,就为了装可怜,让皇帝同情心怜。以前的她早就死了……但是所有人怀念的、希望的,都是以前的她。

他们希望暮晚摇扮演好暮晚摇自己,不要让他们觉得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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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一整日在弘文馆读书。

不断遇到朋友。

朋友每每看到他,和他寒暄时,就会注意到他的脸:“素臣,你的脸怎么了?”

言尚摸下自己左脸上的划痕,这两日来不知道多少次回答同一个问题。

他言简意赅:“猫挠的,别人的猫,现在已经不见了。已经用药,过两日就好了。也不用帮我捉猫。”

看到向来有礼的言二郎因为被同一个问题所烦,回答这么简单,朋友怔了一下,笑起来,拱拱手走了。

然后再来一个朋友,看到他的脸大吃一惊;

再再一个朋友,忧心问他这算不算毁容;

再再再一个朋友,盯着他的脸看半天,言尚主动解释……

总之,一整天下来,每个见到言尚的人,都关心他脸上的伤。毕竟太过明显。而基本每次有人这么问,言尚都要想一遍暮晚摇拿簪子砸他的狠劲。

一遍遍回想,好几次都为此走神,让言尚不禁苦笑。觉得弘文馆待不下去了……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天天被人关心他的脸怎么了。

想来在脸上的伤好彻底前,他不太愿意去弘文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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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消磨了半日,下午的时候去一个生病的大臣府上看望,傍晚回到公主府所在的深巷时,暮晚摇已经疲惫不已。

她在马车上歇了一会儿,下车回公主府时,竟见言尚背着一竹匣书,才回来。他在夜风中归来,日日如此,让暮晚摇抑郁了一天的心情好了很多。

装了一天,她现在可以不伪装了。

暮晚摇停下看了他几眼,他看到了她,便向她行礼。

暮晚摇看到他弯身行礼时,汗水覆在颈上,莹莹透湿,连圆领里面的白衫都被打湿了。他抬起脸时,暮晚摇看到他脸上的划伤,目光闪了闪。

而她又见他汗流浃背,背了这么多书……暮晚摇:“弘文馆不让你待了?你要把书全搬回来?”

言尚自然不说是自己脸上的伤闹得自己没法在弘文馆待下去。

他这人从来都是给人面子的。

他微笑:“是天太热了,弘文馆的人太多,每日空气沉闷,我在那里读书也实在是脑中发昏,便打算将书搬回家,这一两个月,暂时都不去弘文馆了。”

暮晚摇奇怪道:“你把书搬回家读?你家里有冰?”

言尚微滞。

他说:“纵是没有冰,也比与一群人挤着好一些。”

暮晚摇盯着他窘迫的样子半晌,噗嗤笑了,一下子明白他是贫寒、买不起冰。

暮晚摇柔声:“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你拿着书到我府上读书来吧。大热天的,你别把自己闷得中暑,又得耽误时间养病了。”

言尚感谢她。

又望着她,温声劝道:“既是天气炎热,殿下也少出门,多在府上歇歇才是。殿下身体娇弱,岂能禁得住这般日日出府呢?”

暮晚摇愣一下。

然后低头抿唇笑。

她喜悦他的关心,又不愿表露出来,便只是含糊道:“用得着你说?”

她说话永远这样带刺,言尚无奈地笑了一下,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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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的午后,公主府的外宅正堂上,屏风只留一面,其他三面都空了出来,可以看到院中清湖池榭的景观。

屏风前,有笼中放着冰片,为此间消暑。侍女们都远远躲开,不在此打扰主人。

蝉鸣声伴着翻书声,清静无比。

言尚坐在一张案前,翻看书目,时而做笔记。这是一张长案,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摆着切好的、用冰镇过的瓜果。

而在言尚后方稍微一点儿,放着一张美人榻。

暮晚摇原本是靠着榻,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只是日头昏昏,太阳太刺眼了。她拿团扇挡着眼,闭目歇一会儿。

这般一歇,便觉得这样也很舒服。

言尚看完一段书,舒展了一下手臂,回头,见暮晚摇斜靠在榻上靠枕上,团扇遮着脸,手腕露出雪白一截,手指松松搭着一本书。侍女们也看到公主殿下大约睡着了,便过来查看。

她们俯身,将殿下挡着脸的扇子微微向下扯了下,看到殿下额上的一点儿汗渍。侍女们回头,见笼中的冰已经化了,便张罗着重新取冰。冰重新置上后,她们想将冰笼拉近公主所卧的长榻。

暮晚摇闭着眼,模模糊糊地听到言尚和侍女们在说话。

言尚低声制止她们:“冰太过阴凉,不要离殿下太近了。”

侍女道:“但是殿下出汗了。”

言尚迟疑一下,温声:“我用扇子帮她扇一扇好了。”

侍女们连忙:“怎敢劳烦二郎……”

言尚笑一下,说:“不碍事,我正好读书读得累,歇一歇便是。”

闭着眼的暮晚摇一笑,翻个身,随便他们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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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坐在了榻边,低头轻唤她两声。暮晚摇听到了,但是她不想理他。

他大约便以为她真的睡着了,小心翼翼地将书从她手中取出,又拿出薄被为她盖上。暮晚摇正要不满睁眼,质问他是想闷死她么,就觉得自己挡在脸上的团扇也被拿走了,一阵清凉的小风向她袭来。

暮晚摇心中一怔,没有睁开眼。

凉风阵阵,一会儿又一方帕子拂在了她额上,为她轻轻擦去额上的汗珠。

他极为细致妥帖,还伸手,轻轻拂过她脸上沾上的一点儿叶屑。

暮晚摇几乎毛骨悚然。

她不觉得炎热了,因她前面的日头都被言尚挡住了。他还为她扇扇子,扇扇子也罢,他手竟然落在她脸上,帮她擦什么东西。他的手指微烫,一点点擦过她的脸,暮晚摇被他摸得面红耳赤。

她要努力至极,才能忍着睫毛不动,忍着不睁开眼。

只觉得现在要是睁开眼了……他们两个都很难堪。

言尚的手搭在她手上,用帕子将她手掌心的汗水擦掉。他喃声:“殿下怎么睡着都握着拳?不累么?”

暮晚摇心想你要是不坐在我这里,我也不用握拳抵抗啊。

她被他擦了汗,却因为他就坐在她面前,离她太近,他还一会儿动她这里一下,一会儿要为她整理一下衣裳,暮晚摇僵硬又崩溃。

她脸越来越红,言尚竟还在慢腾腾地折腾她。

终是快要忍不住睁眼时,有侍女来报:“殿下,韦七郎来了。”

言尚看过去,正在迟疑要不要让韦巨源等一会儿,就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回头,见暮晚摇掩口打哈欠,坐了起来。她一坐起来,轻薄如纱的衣袖与他的手搭在一起。

午睡后的美人喘息微微,面颊绯红,如水美目诧异地向他望来。

言尚一僵。

被她看得脸也红了。

他干干道:“殿下睡着了,我为殿下扇扇风。”

二人对视片刻。

然后各自移开目光,当作无事发生。

暮晚摇口上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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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树被侍女们领着过来。

暮晚摇不耐地拿着扇子扇热风,觉得闷热不已。而她打眼看到韦树过来,夏日之下,少年依然如一捧雪般走在庭下,清清凉凉,一点儿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