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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老子装糊涂,刚刚老子拿了东西过去,结果当着那么多人面打开一看居然是他妈的几块废铁,差点被人打了一顿,老子帮你办了这么多次事,你就这么阴老子?”

“别忘了,你去年出手的那个祖母绿戒指,老子都没收你手续费,半年前的玉镯子,老子也只收了你一百块,你他妈就这么坑老子?!”

林素芬腿都软了,“别,别说了。”再说就要把小姑子的嫁妆抖落干净了。

刘大脸色扭曲:“警告你,你屁股底下的屎,老子一清二楚,你要阴我,大家都别想好过。”

林素芬一个家庭妇女,想要往黑市倒腾那些好东西,而刘大想要往上爬当领导急需用钱,又在外头混得开,俩人一拍即合,从去年开始悄悄倒腾东西,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林素芬眸光一闪,当初要是多找两个分销的人就好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他:“刘大兄弟,我怎么会阴你?你好好说说,什么废铁,油纸包里我明明放的是大黄鱼啊。”

“呸,还做梦大黄鱼呢,你他妈睁大狗眼看清楚!”刘大甩出一堆丁零当啷的东西。

林素芬蹲下去,好好的一根根的看,形状是像大黄鱼,大小也差不多。

傻眼。

她千真万确,昨天中午才去拿回来的大黄鱼,一直藏在屋里从没离开过,夜里一直没睡,确保东西放进去才睡觉的,怎么就,就变成了废铁?

“你确定是狮子嘴里拿的?”

“可这重量分明不对,你感觉不出来吗?”铁和金的重量不一样。

刘大抓了抓一头乱发,“老子值夜班眼睛都熬得睁不开了,谁能想到你会阴老子。”一方面是困,一方面是他们合作这几次都很顺利,他也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敢玩这一手。

他倒是想回到家偷偷涨涨眼,可黄脸婆盯着,一直没机会打开。

“我这么缺钱,我怎么会阴你,难道是被人掉包?”林素芬自言自语,又好好打量废铁,没有任何标记。

因为这里是钢厂家属区,谁家都有那么几块废铜烂铁,想要从上面找线索压根不可能。

“少他妈惺惺作态,别的我不管,你把定金还我,下午我还得给人还回去,以后也别想再让我帮你。”

林素芬一愣,“什么钱,我还没去拿……”

话未说完,刘大直接一个拳头招呼到她脸上,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接下来是一阵钻心的剧痛,整张脸都麻了,但她更关心的是刘大下一句话——

“老子刚才看过了,钱早被你拿走了,还跟老子装大头蒜呢?”

这一刻,林素芬知道,她完了。

金条被换了,那边肯定会让她好看,这些东西虽然是清音的,但早已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她只是中间人,这样的损失就是把她骨头拆了也赔不起。

她这几年虽然没少偷偷转卖清音嫁妆里的东西,大头也进了她的腰包,但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毕竟清家父子俩还活着呢,她也不敢太过分。

几年下来,到手也就两千多块,这次丢失的三千块定金,得让她把吃进肚子里的全吐干净不可,还把私房钱都搭上!

“少他妈装蒜,我就一句话,钱呢?”

看着咄咄逼人的刘大,林素芬流下两行清泪,以前都是装可怜,这次是真可怜,“大兄弟,我真没贪买家的钱,我还没来得及去拿,一定是偷金条的人拿走的,对,一定是那个人,他想阴咱们,咱们一起想法子,把这狗东西揪出来……”

刘大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三千块定金还不上,他不仅要倾家荡产,他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混鬼市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惹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

很快,地窖里传出林素芬压抑的痛苦的哀嚎,以及拳头碰撞到皮肉骨头的闷响。

清音自然是听不见的,她昨晚数钱和金条数了大半夜,困得不行,吃完饭倒头就睡。

明明眼皮困得睁不开,可脑子里的梦却一个接一个,像是在看电影……哦不对,这些梦都跟另一个叫清音的女孩有关。

最开始的画面,是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奄奄一息。清音发现,她身旁的心电监护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医护人员正在积极抢救,却一无所获,一男一女中年人哭得不能自已,瘫软在地。

很快,一张白布盖到她的脸上,男女拉着她苍白的手,不愿放开。

这样的画面清音临床上见过,一时间心里也是酸酸的。

可没多久,画面一转,直线又变成了规律的曲线,女孩甚至睁开眼睛,打量病房环境,还说了好些诸如“我在哪”“你们是谁”的胡话,中年男女喜极而泣,抱着她又哭又笑。

画面再转,她出院了,跟着回到一个很普通的家,房子不大,有辆小汽车,养了一猫一狗,墙上挂着电视机,茶几上摆着葡萄、巧克力和饼干,她有一间不大却朝阳温馨的卧室,里面一切东西都是粉色和白色蕾丝边的,就连睡衣和拖鞋都是可爱的小兔子造型。

再一转,她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前面几个字似乎是模糊的,只能看见“市第三中学”,走进高一(6)班的教室,老师笑着鼓励她,同学们为她能战胜病魔重返课堂鼓掌,还一个个上前拥抱她,给她送了很多小礼物,她感动得眼眶红红。

画面又一转,下晚自习了,中年男女开着车子等在校门口,见到她赶紧迎上来,接上车,递过暖暖甜甜的银耳汤,还有一盒洗好的葡萄,还问她想不想吃宵夜,带她去吃卤肉面……小狗在前排激动的上蹿下跳,小猫趴着发出呼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对外界不感兴趣,可微微摇摆的尾巴却显露它的开心。

女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依偎进女人怀里。

她在心里说,她终于有妈妈,终于有朋友,能继续上学了,她喜欢这样的人生。

清音像一个看客,看着一家三口平凡而温馨的生活,眼眶也慢慢湿润了。

是啊,这才是十八岁的小清音应该拥有的人生,她只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善良女孩,她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她不应该过群狼环伺没有朋友,连学也上不了的日子,她就该这样。

“你放心吧,如果你不愿回来,我也回不去的话,我会好好经营你给我的人生。”清音喃喃自语,谁知“电影”里的女孩却似乎是听见她说话一样,朝着她看过来,先是愣了愣,然后又露出甜甜的笑,“谢谢姐姐。”

“你能看见我?”

女孩甜甜的点头,“妈妈留给我的嫁妆,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而是……”

后面几个字,清音没听清,梦就醒了。

清音半天回不过神。

她知道小清音的意思,大黄鱼是目前来说最值钱的,但老太太留下的嫁妆不止于此……莫非就是那个东西?

而原主的告别,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就是真正的清音,再也回不去了?

惆怅片刻,听见大院邻居关心林素芬,说怎么饭还没吃就睡觉了,锅里菜都烧成锅巴了云云。

清音回过神来,心说你现在知道哭,早干嘛去了,以前欺负小清音的时候你不笑得挺欢?欠的总要还的大姐。

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林素芬和刘大都会如疯狗一般到处乱找,她自然是他们的首要怀疑目标。现在没动作是因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今天出这趟门可真是太及时了。

*

刘大婶出院后,大丫二丫就回家里住,清音又变成一个人,安静倒是安静,就是显得有点冷清。

按照顾大妈挑好的黄道吉日,1973年5月16号这天,清音给小家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开锅仪式。

新砌的灶台晾干之后,可以烧火了,加上屋里的柜子也组装好,味儿散得差不多了。清音一大早就跟顾大妈坐车,跑到北城区去买菜。

据张姐李姐说,北城区化肥厂附近的国营菜市场,卖的东西最多最全,还非常新鲜。

果然她们的生活智慧是无穷的,顾大妈看着那人头攒动的菜市场,震惊得嘴巴都张大了,“音音你没说错,这也太多了!”

不仅菜品多,人也多,而且好些个摊位居然都不用给票,给钱就行……其它菜市场也可以,但那都是最后卖不完的,不紧俏的货品才能不用给票。

对于本就没什么票的清音来说,这可太好了!

“师傅,这块五花头子,给我来四斤。”

“四斤?”割肉的师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周围排队的人也吓得不轻,心说这啥人家啊,居然一口气买四斤五花肉!

清总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嘛,她又是从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对,就要两斤,下水还有没?”

“还有半扇猪肝。”

“我全要了。”

“嚯!”众人看她就像看土豪。

“音音,这会不会太多了,咱们自家人吃顿便饭,不用太多菜。”顾大妈也被她的财大气粗吓到了,心说她是不是娇生惯养对数量没概念啊,啥叫四斤,啥叫半扇。

“没事,难得大家这么帮衬我,吃不完我放着自己多吃两顿也没啥。”

顾大妈一想也是,她一个人开伙,买菜啥的也不方便。

接下来,又买了豆腐、豆芽、粉条等常吃的,加上一些春天常见的绿叶菜和厨房经常用的调味料,俩人提着满登登的网兜回到大院才刚十点。

吃过中饭开始忙活,大概两个小时整治出两荤三素一汤,客人们也都差不多来齐了。

刘大叔一家四口,李修能,张姐李姐,以及一直帮衬她的秦嫂子,大丫二丫是小孩,也不爱上桌,随便吃点东西就饱了,跑出去玩,几个大人挤着正好坐满一张桌子。

“这红烧肉真香,又软又糯,入口即化!我老头子没牙也能吃。”刘大叔眯着眼细细品味道。

“大葱炒猪肝真嫩,吃着一点儿也不腥,小清同志你厉害啊。”张姐一连下了好几次筷子,要不是看见锅里还有,她都不好意思吃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