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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没想办法,凡是能做的我都做了,可那边就是不松口,实在是数额太大了。”

林素芬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本来没什么特色的眼睛,忽然也多了两分风韵。

刘加敏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老友一般拍拍她肩膀,“唉。”

“要不,咱们再出一部分她的嫁妆,先把这次的损失填上?”

“她的嫁妆里有些什么你比我还清楚,你自己看看,这段时间你都卖了多少”

林素芬当然是心里有数的,以前的小打小闹,卖了也就她拿着,没人跟她要,可这次的大黄鱼,她却只是中间人。

忽然,想起什么,她眼睛一亮,“里头不是还有些书啊画的,你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画你知道,就那两幅,都不是什么稀品,书先不能动,里头有一本医书,或许能……”

“哦?怎么说?”林素芬双眼亮得犹如电灯泡。

“还不确定,我听港城那边说,有人在找咱们大陆地区的古医书,刘家又是御医世家,或许能卖上价。”

“但你记住,这本医书不能再擅自做主。”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林素芬连忙应下。但他知道刘加敏素来谨慎,他说得这么保守,其实应该是已经找到买家了,甚至价格也不比大黄鱼低,不然不可能还这么沉得住气。

只要把医书卖掉,大黄鱼的窟窿就能填上,搞不好还能有结余……林素芬感觉,人生又有了希望。

刘加敏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马上就下班了,家属区人多眼杂,你快走。”

他先出门,他是学生上自习中途溜出来的,也不敢多作停留,直接回教室,林素芬又等了几分钟,确保外头没人才出去。

她心里有鬼,也不敢走大路,是从学校后门出去的,自然没看见,清音一行从正门进来,直奔刘加敏正在上课的教室。

*

随着“叮铃铃”的放学铃响起,孩子们如出笼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出教室。

刘加敏不厌其烦的嘱咐大家“小心”“跑慢点”“当心摔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可当看见门口一群人的时候,他的动作还是顿了顿。

“音音怎么有空过来?”

“我还说七舅姥爷怎么最近都不去我们家了,今天正好过来请您吃两颗喜糖。”

清音从绿书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也不看他脸色,对着下课经过的其他老师,见人就发。

大家都下意识的停下来,将她和刘加敏围在中间。

“我结婚了,一是来给七舅姥爷送喜糖,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二也是来完成家父的遗愿。”

她故意说话只说一半,围观的其他老师都好奇,“你父亲的遗愿是什么?”

于是张姐李姐秦嫂子等人就开始发功了,老爷子托付嫁妆啊,立下代管协议啊,现在终于可以来领了啊巴拉巴拉,周围人都听得连连点头。

“这倒是,结婚了就可以还给她了。”

“她也是成年人了,还在医务室上班,拿着嫁妆好好把日子过起来,老爷子在天有灵也就放心了。”

刘加敏面上依然笑着,可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他娘的什么事!

谁让你结婚的?你怎么悄悄就结婚了?关键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林素芬居然压根不知道!

是说她消息落后,还是说清音太狡猾?

“七舅姥爷?”清音笑眯眯的看着他。

“瞧我,都高兴傻了,我先恭喜你,啊,明天,明天我一定上你们家喝喜酒,到时候咱们好好聊。”

“有什么好聊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先把我儿媳妇的嫁妆还来再说!”顾大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魁梧的身躯挡住他的去路。

“你不拿出来,不会是不想拿了吧?”

“哎呀大家快来看看啊,教书育人的刘老师居然贪墨孤女的家产,居然想要将小辈的东西据为己有,这老登西真是够不要脸的!”

秦嫂子等人一个比一个喊得大声,一开始她们是挺敬佩刘加敏的,可看了这么会儿,发现他好像不是那么想还嫁妆,顿时也看不上他了,尽情的吆喝,尽情的宣传。

很快,不仅老师们,学生们都不走了,不敢走近,就在远处吃瓜。

刘加敏的脸有点红,又有点青,慢慢的变成黑。“这位同志你先别嚷嚷,一来就说你是清音的婆婆,你有什么证据?毁坏我的名誉,我可以去法院告你。”

顾大妈当即甩出一张结婚证,“看清楚没?”

刘加敏迅速的,仔细的看了两眼,是真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花销她的嫁妆,也是林素芬说的,在她多年的有意引导下,小清音很讨厌未婚夫顾安,就连见面都不说话,也讨厌粗俗蛮横的顾妈妈,逢年过节走亲戚都避开的,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升起,不然这俩人这辈子绝不可能结婚!

可他们现在,居居居然结婚了!

“哎哟原来是亲家母,倒是我眼拙没认出来,咱们先上家里坐,好好聊聊。”

“上家里可以,拿嫁妆嘛,正好刘老师的各位同事也跟着去看看,咱们刘老师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帮忙保管,那可真是尽职尽责啊。”

“正好,当时你们立代保管合同的时候,居委会姚主任和16号院的管院大爷不是也在场嘛,他们马上到,咱们先上家里坐着,慢慢等,姚主任可是最喜欢做事踏实,兢兢业业的老教师啦。”

吃瓜群众:阴阳怪气。

但不重要,大家就爱看!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他就走。

刘加敏哪里肯走,回家去看啥,看他怎么鲸吞蚕食孤女嫁妆吗?一旦当着姚主任和管院大爷的面打开装嫁妆的箱子,他今天就是一个身败名裂。

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有一个办法——

只见他凝眉,似乎是在思考国家大事,然后又长长的舒口气,对着清音说:“好,本来我也想着该跟你好好聊聊这件事,既然你主动提起,今天也这么多人在场可以做个见证,那我也就……”

“噗通”一声,他居然朝着清音跪下去。

幸好清音反应快,连忙跳开。

有人尖叫:“刘老师您怎么能给她个孩子跪下,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就是天大的事,她做一个做小辈的也会原谅你的,她当不起啊。”

众人也被这阵仗吓得倒退两步,一个长辈给小辈跪下,那真是天大的事!

“都别管我,是我该死,我对不住姐姐姐夫的嘱托,我该死啊……”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脸立马就肿起来。

清音:要不是知道内情,还真就信了。

刘加敏这招痛心疾首和负荆请罪,把周围人都吓傻了,倒是秦嫂子反应快,“啥,清音的嫁妆不会是被你花了吧?”

“我擦,保管着保管着就进了他的腰包?”

“听说嫁妆不少呢,那么多钱,他不得顿顿吃肉,不得天天穿新衣服?”在场的同事都是普通工薪家庭,向往的也不过如此。

“比被我花了还更让人痛心疾首。”刘加敏抹了把泪,开始说起最近的事。

原来,清扬去世后没多久,他就被学校委派到另一个区参加学习,是因公出差,那边安排有住宿,所以他并不是每天都在家,只有偶尔家里有事的时候才会回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就在前几天,我听说音音分家的事,就想起嫁妆,寻思她分家了应该要用钱,就想把嫁妆先给她,谁知道啊,一打开,发现都……最值钱的都没了……”

他的哭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是鼻涕眼泪一把抓,可他却是那种静静地流泪,平静地诉说,平白的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真实感。

真诚,总是能打动人。

随着他的诉说,大家都对对那些偷走清音嫁妆毛贼恨之入骨。

清音冷笑,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松的装过去?连忙一副很着急的样子问:“那您报公安了吗?”

“我这几天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既怕你生气我没保管好,又深觉愧对姐姐姐夫,想当年我饿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要不是义母收留,要不是姐姐照顾……前思后想,今天还是决定亲自向你负荆请罪。”

“发生这么大的事,刘老师内心已经够自责了,哪里还想得到报公安?”有同事帮他说话。

“正好,公安来了,不用麻烦七舅姥爷跑一趟了。”清音说着,让开身子,众人这才发现大门口远远的,进来五六个穿制服的公安。

刘加敏没想到她丝毫不动容,甚至还把公安给招来了,自己做的事哪是能见公安的?顿时也慌了。

“你这孩子,公安日理万机,每天忙不完的案子,怎么还能拿咱们的家事去给他们添麻烦。你放心,丢的东西七舅老爷不推脱,就是砸锅卖铁也会给你补上,走,咱们上家里说去。”

“知道的说您是想帮我减少损失,不知道的背后还得说您是监守自盗,侵吞他人财物,您教书育人一辈子可不能留下这样的名声,况且您为我保管嫁妆这么长时间,没功劳也有苦劳,我决不允许别人这么非议您。”清音一把拽住他,秦嫂子等人赶紧将他围住。

想走?没门儿!

刘加敏脸色有点黑,又有点红,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清音是医生,暗叫“不好”!

“刘老师不是有高血压嘛,可千万别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哎呀,刘老师晕倒啦!”

“大家快送刘老师回家休息!”

“送医院吧,隔壁区医院。”

同事们内心还是更偏袒他的,毕竟共事多年,他一直循规蹈矩兢兢业业不争不抢,跟谁都没红过脸。

清音抓住他的手腕,发现这家伙真不简单,他不怕装晕,而是真晕!呼吸暂停,颈动脉搏动消失,连胸廓起伏都没了。

试想,有几个人能做到想晕倒就晕倒?他就能。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清音是“老”中医!

只见她从随身书包里掏出一根缝衣针,“我是医生,大家快帮忙把刘老师鞋子脱掉。”

救人要紧,虽然同事们多少有点怀疑她的医术,但还是照做了。

于是,本来还毫无知觉的刘加敏,顿时感觉脚下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呢忽然脚底板一阵刺痛,钻心的痛,痛到骨髓,感觉整个人像被一把斧头从脚底板劈成两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