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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他的肯定,清音就知道自己的思路应该是对了,“但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我想给她用紫雪丹,市面上可能很难买到,想来麻烦陈老师您。”

“紫雪丹,用的人确实不多,这样吧,你先坐会儿,我去我们医院药房里问问。”

清音于是坐在家里,陪着薛梅聊天。薛梅还想去做饭,清音拦住了,现在还不到饭点,自己专门挑着时间来的,就是不想给老两口添麻烦。

“哎呀,只顾着说大人的事,鱼鱼想不想吃糖呀?”

鱼鱼当然想啊,小吃货啥都想吃,但她还是非常乖的,只点点头,不去乱拿乱碰。

薛梅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麦芽糖。”

麦芽糖鱼鱼吃过,每天下午三四点,会有个老爷爷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叮叮当”的敲着,大院里的孩子们一听见就知道是老爷爷来了。

不过,奶奶不让多吃,一个星期最多买一次,一次吃两天,她还是很稀罕的。

薛梅敲下小小一块,“来,尝尝。”

“妈妈吃。”

清音摇摇头,看着小小的棕黄色的糖,她想起爷爷以前经常用的一个方子——小建中汤。

里面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饴糖。

虽然老人家一直强调他们以前用的饴糖不是现在的麦芽糖,但现在能做饴糖的老手艺人不多了,就经常用麦芽糖替代入药。

“鱼鱼少吃点哦,这个糖是爷爷要拿来入药的。”也怕她吃坏牙齿。

鱼鱼幸福的眯着眼,“真好吃,跟奶奶买的叮叮糖不一样。”

薛梅笑呵呵的,慈爱地摸着她小脑袋,“怎么不一样啦,跟我们说说。”这可是在她手里接生的小生命呢。

“这个糖糖的颜色更黑,更软,不粘牙。”

“嘿,小丫头,全让你吃出来了,还入口即化,对吧?”

小丫头不知道入口即化这个成语,但她大概能懂“化”是什么意思,“嗯嗯,就是就是,不粘牙。”

外头买的叮叮糖,她每次都会粘在牙齿上,刷牙要被妈妈批评呢。

清音也来了兴趣,“这麦芽糖质量不错嘛。”难怪陈阳宝贝,装盒子里,还放在高处的格子里,估摸着还舍不得给自家孙子孙女吃呢。

薛梅递过来一块,让她也尝尝。

“这不是外头随便买的,是我们老书城人小时候的老牌子了,叫和善堂,以前是药厂,不仅熬制的饴糖好,入药多,炮制的熟地也很有名,后来做的六味地黄丸更是不错,我们以前的老中医都喜欢用,可惜啊。”

“怎么可惜啦?”鱼鱼小八卦精,真的哪哪都有她。

“后来呀,公私合营没撑住几年,效益不好,就没做了,这两年愈发不成样子,只能做点麦芽糖了。”

清音凝眉想了一会儿,她上辈子在书城市中医界待了很多年,对于各种药厂药商的情况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过“和善堂”这个牌子啊,无论是炮制药厂,还是做中成药的,都没听说过。

不过也能想得通,本就苟延残喘的厂子,现在改开的浪潮席卷而来,外头私人小厂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这些厂子就更加无立锥之地,倒闭是必然趋势。

“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多买点,吃一次少一次咯。”薛梅叹气。

“您客气了,我们待会儿自己去买好不好呀顾白鸾?”

鱼鱼连忙点头,正好陈阳也回来了,说市中医院的药房里也没有,已经很多年没进过这个成药了,过几天有空再去别的医院帮她问问看。

清音感激不尽,赶紧告辞,出了大门,坐上公交,清音提前下车。

“妈妈我们去哪里呀?”

“回家。”

“妈妈骗小孩,我数着呢,只坐了五个站。”来的时候这一趟可是坐了九个站,她是小,不是傻。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妈妈带你去买麦芽糖的地方看看,你不是说那个糖好吃吗。”

她刚才悄悄问过薛梅,那个和善堂虽然叫“堂”,但跟同仁堂不一样,没有门店,在商店里也没有专门的柜台,他们只在厂子门口开了一个小窗口做代销点,所以名气打不出去,能找上门来买的,都是老客人。

俩人走了大概五分钟,终于看见一片低矮的小平房,位置倒是不偏,还在将来的书城市二环内,但因为知名度不高,所以生意也不怎么样,不然不至于难以支撑下去。

清音先围着厂子转了一圈,厂子确实不大,也就一个操场的面积,里头的房子也是很多年的老厂房了,外墙斑驳,有的地方连瓦片都落了不少,门口甚至门卫都没一个。

来到窗口,也没销售员接待,清音等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在屋后说什么“要工资”“不能白干”“揭不开锅”的话,心里不由得再次叹息。

这个让薛梅都忍不住夸赞的药厂,就要沦落到开不出工资的境地了,这两年还有补贴能坚持下去,但明年后年可就不好说了,大量私营企业的出现,会把这些老牌工厂冲击出市场,最后连残骸都不剩一点。

又等了会儿,售货员终于出来,一脸不乐意的给她们称了半斤,“以后都别来了,咱们这厂子都快倒闭了。”

“为什么呀姐,你看我家孩子就是吃你家麦芽糖长大的,怎么好好的不开了?”

鱼鱼眨巴眨巴大眼睛:宝宝不是吃麦芽糖长大,是吃饭饭和nei nei 长大的呀!

“我就说看着眼熟,怪不得是老客户,咱们厂上个月停工半月,这个月一整个月都停了,工资开不出来,工人也在家闲着,都快揭不开锅了。”

闲着的半个月,工资就只开一半,本来就不高的工资,可不是越来越低嘛。

清音装作不经意地问:“可我看你们麦芽糖做得挺好的啊,怎么会赚不到钱呢?”

“你不知道,咱们厂啊,就是老厂长不行,老古板一个,外头做麦芽糖都搀好些杂质在里头,成本自然就低,价钱也便宜,咱们全是用好粮食熬出来的,成本高定价也没办法跟外头的一个样,买的人自然就少。”

对于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来说,肯定是哪个便宜买哪个。

售货员喝口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清音唠起嗑来。

“你是老顾客肯定知道以前咱们还做六味地黄丸,对吧?咱们厂就是做那个药做亏的,其他厂的熟地能用就行,咱们老厂长太固执了,坚持一定要九蒸九制,这不时间和成本都高了嘛,还统一定价,一连几年就把钱都亏进去了。”

作为厂里食物链底端的售货员,她其实并不在意药品质量怎么样,用什么原材料,什么炮制工艺无所谓,她只在乎工资,而市面上的药品公司呢,只在乎利润多少,利润低的药品他们不进,就摆不到医院药房里,大夫开不出来,老百姓就吃不到效果这么好的药。

所以,最终吃亏的还是底层工人和病人。

长此以往,必将劣币驱逐良币。

清音上辈子闲着没事也关注过一段时间的中成药市场,知道其中的水非常深,都是利益害的。

有机构做过问卷统计,虽然名为“中”成药,但市面上90%以上的中成药却是由西医大夫之手又开出去的,不辨病因病机,不分证型,名字听着能用就开,结果开的还全是利润高的,厂家的利润来自哪里?还不是偷工减料,以次充好。

最终病人吃了没用,转头就骂中医中药没用。

清音学会上网后,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跟键盘侠中医黑们骂架,就喜欢反驳他们,可慢慢的看着中医黑的评论点赞上万上十万,她理智客观的辩驳却点赞寥寥,她也没了兴致。

保护自己的乳腺和甲状腺,远离键盘侠。

但现在,她好像能做点什么。

*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一直找不到紫雪丹,清音只能先用老方子维持着,慢慢的清李萍体内的毒,只要她生命体征平稳,治疗可以慢慢来,清音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给玉应春找个帮手。

因为慕名而来的女同志实在是太多了,一天等着敷面膜的就有二百来号,她不得不进行限号,可依然有很多抢不到号的会埋怨卫生室人手不够。而其中也不乏一些有关系人脉的,人家直接找到刘厂长沈厂长或者几个核心业务科室的主任,领导来了,玉应春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做,可其他普通病人看见又会怎么想?

清音十分反感这种搞特权的行为,可玉应春不是她,没有拒绝的资本,只能默默把这气给受着。

清音思来想去,找人帮她分担是最明智的办法。可找谁,既要耐心细心开朗还要让自己信得过呢?清音身边认识的女同志都有工作,她去哪里找这个帮手呢?

捉摸了一个晚上,她想到一个姑娘——玉香。

玉香没有固定工作,户口在勐州老家,只要城里有工作她就能出来,虽然只是跟玉应春一样是临时工,没编制,但以后时代发展了,谁还在乎一个编制?至少,在接下来的四十年内,编制没那么重要。

果然,玉应春一听非常高兴,这样堂妹就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来书城了,她们姐俩生活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玉香那么“大”年纪在农村还不结婚,早已成为寨子里的老姑娘,出来工作就当散散心,也挺好的。

当然,即使是玉香来了,清音也不会把自己的配方告诉她们,核心技术必须随时掌握在自己手中。

玉香接到电话爽快答应,只等书钢的函发过去,生产队就能放人了。

“这肖云也是恶有恶报,活该。”

清音回头,“妈你说谁?”

“肖云啊,你忘啦?就虎子他妈。”

清音怎么可能忘记这个炸裂的女人,“她怎么了?”

“杨家人看在虎子的份上,只是跟她离婚,都没让她赔钱,但她做的丑事人尽皆知,厂里把她开了,她回娘家去也没好果子吃,这年头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