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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价格也不贵啊。

罗程文痛快签字,“欠着的工资,你们给我两个月时间,我来想办法,一定会足额发给你们。”

员工面有苦色,“老板不是我不相信您,实在是我家里真的有急事,等着用钱,您看能不能先给我支点,就当生活费也行啊,我也是真的没法子了。”

罗程文拉开抽屉,从里头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零票,“我也只有这么点。”

工人一把抢过,数了数,最终只有2块六毛钱,工人顿时往地上“呸”了一口浓痰,“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你欠咱们的工资下个月要是还发不出来,就别怪咱们不给面子,劳动局和派出所见。”

罗程文一介文人,从没跟人红过脸,更没被人这么羞辱过,脸气得通红,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发不出工资确实是事实。

不行,他罗程文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立马拎起皱巴巴的公文包,整理整理皱巴巴还发臭的西装,“我得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市中区人,当时联系市中区的百货商场就有天然的优势,把产品送到里面去卖是真不难。可等他去到门口就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放着的大桶居然不见了,也没人,问商场,商场工作人员说这几天商场忙不过来,人手不足,正好因为他的雪花膏销量不好,就给下架了。

罗程文当时是跟他们签订过协议的,此时肯定不服,于是在他理论半天之后,对方愿意给他放回去,但需要他自己找人来守摊位。

罗程文没办法,又跑回厂里,把厂会计给叫来,承诺到时候会每天多给她开一份工资,这才把摊位保住。

可饶是如此,现在再临时抱佛脚,这销量也不可能突飞猛进,资金链还是得断了。

罗程文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正好香秀正在看电视,“爸爸你回来啦,要帮你热饭吗?”

“不用,我自己热,你看电视吧,对了,作业写完没?”

香秀乖巧点头,跟着鱼鱼穗穗玩的她已经形成习惯,放学到家先把作业写完再开始做饭,边吃饭边看电视,看到九点半左右就自己洗漱睡觉。爸爸经常泡在厂里,通宵加班都是常事,她习惯了一个人在家。

罗程文把饭和菜倒一个小盆里,随便翻炒一下有点热度就端到客厅里,跟闺女一起看电视,此时电视上正在播和善堂的药厂广告。

这个广告,已经打了很多年了,他们父女俩对每一句台词倒背如流,而和善堂的起死回生也证明,这个广告是有用的……罗程文忽然眼睛一亮,他可以学习和善堂啊!

三两下把饭菜扒拉干净,“香秀帮我洗洗碗,我出去一趟,晚上记得自己锁门睡觉啊。”

罗香秀看着他一身臭烘烘皱巴巴的西装,“爸爸你要出去也先换个衣服吧。”

这个天气,都发臭了。

罗程文自己闻了闻,是有点,于是立马回屋洗头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夹着公文包走了。香秀看着他的背影叹气,怎么爸爸越来越忙了呢?以前的忙是带着兴奋和意气风发,现在的忙就是死气沉沉。

*

清音这边,则是终于接到姚大姐的电话,他们系统内部已经自查清楚,确实是存在很多孤儿生活苦难的问题,上面拨钱是拨钱了,但对于庞大的日常开销这些钱只能算杯水车薪,就跟福宝一样,确实存在一些未成年就出去工作的孤儿。但人家孤儿院规章制度分明,院长心也不黑,没要求孩子挣了钱得上交,他们挣的钱自己存起来,自己开始新生活即可。

南湾福利院是个例外。

“小清,我觉得吧,光给他们解决工作是不行的,你的药厂也不能无限度的塞人进去。”姚大姐沉重地说。

“对,所以我还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建立一个长期有效的机制,譬如增强孩子们的社会竞争力,即使不得不提前步入社会,也能让他们带着一技之长出来,能够找一份真正长久的工作。”现在福宝几个孩子在和善堂里虽然是上班了,但他们做的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很容易被取代的工作。

“我们也在想,但这也不好想啊。”姚大姐叹气。

“我倒是有个主意。”

“小清你快说来听听,我现在急得满嘴冒泡了都。”

“咱们要不在福利院里办几所技术培训学校。”类似于后世的职业高中一样,以学技术为主,学文化为辅,能考上大学肯定好,但考不上也能学点一技之长。

“职业高中?就跟高中一样能考大学吗?”

现在的高中比中专好考,很多人冲着中专三年包分配,只有非常优秀的尖子生才能考上,反倒是高中竞争没那么激烈,因为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很多就是去混个学历。

“可这也不是咱们说办就能办的,办学校程序复杂不说,关键是缺钱呐,办学场地、教师,以及实训基地,都需要大笔的财政投入,咱们书城市的经济,就说整个省,也没多少闲钱来干这事。”

姚大姐不是找借口,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现在的新龙国,整个国家都在忙着搞基建发展经济,例如七里乡那样的乡镇至今还没通公路,里头可住着好几万老百姓呢,他们同样急需走向外界的机会。而石兰省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改开的春风吹得不是那么猛烈,经济要发展起来也不容易,不然就麦克那样的假老板在这里也不会那么受欢迎。

这里除了有大量廉价的劳动力,无论地理位置、交通条件还是矿产资源,都没有任何能吸引外商来投资的价值。

可要说廉价劳动力,现在整个龙国对国外资本来说都只有这么个优势,石兰省并不突出。

“这样吧,姚大姐,办学资质和程序那边麻烦你们系统出面申请,资金的事,我来想办法,怎么样?”

姚大姐眼睛一亮,“好好好,你要是能找到门路,我就是天天去蹲领导办公室门口也得把资质的事情搞定。”

挂掉电话,清音想了想,还是拨通了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号码。准确来说,是自从留下这个号码那天开始,她一次也没打过。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是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你好?”

“高先生,或者说孔先生,你好,我是清音。”

“清医生?您能联系我真好,您最近好吗?”原来是那年得了重症再障的“真少爷”,认回豪门后接受了全套系统的精英教育后,这两年开始逐渐接手家族生意,跟真正的港圈豪门没法比,但对于内陆人来说也是真正的大老板了。

高伟的声音里满是惊喜,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每年回来看养父母的时候,都会顺便来看看清音,但清音实在太忙了,他们至今也只见过两面,还是匆匆而别。

清音寒暄几句,也不绕弯子,直接把自己的难处说了:首先,她想先尝试性的在书城市办一所技术培训学校,专门招收孤儿院的孩子,这需要钱,大量的钱;其次,她委婉询问孔家近期是否有来龙国内陆,尤其是书城市投资的意向,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在用工方面优先考虑一下残障人士。

“首先按照龙国的法律,这能为贵公司减免一部分税收,有税收优惠政策;另一方面,我也希望通过贵集团的号召力和影响力,能够在咱们内陆带起一股优待残障人士的良好风气,不瞒你说,我也在力所能及的做,但单凭我个人能力还远远不够。”

她甚至找报社的人给和善堂写了篇通稿,宣传这件事,可没什么作用,很多人都没工作的时候,大部分人不会关注你招了多少残障人士,只会埋怨你为什么宁愿招残障人士也不招正常人。

但孔家不一样,他们来龙国,就是外商,外商在商界的号召力不同一般,号召大家优待这类人群,这是企业层面的事,而不是普通老百姓的责任。

高伟细细地听她说完,“清医生放心,您的胸怀真是让人佩服,您的宅心仁厚,值得我们学习,这样吧,您要是有空的话,我们下个月当面详谈一下方便吗?”

清音答应下来,本来找孔先生应该也可以的,但她总觉得跟高伟更有种天然的“亲密”,跟他说话更能放得开。况且孔老板已经给卫生室捐献了那么多设备,这两年孔家生意稳步上升,光每年对儿童关爱门诊的现金捐款就达到了五十万,清音已经不好意思再逮着他一个人“薅”了。

定好时间,幸好是下班后晚饭时间,不耽误清音看门诊,这也是高伟在为她考虑。

没几天,小石头满月,顾全难得这么多年不在家,也想趁此机会联络一下以前的关系,于是在家里给孩子办了一场满月酒。

现在计划生育越来越严,只能生一个了,所以这将是他和玉香唯一的孩子,其宝贝程度可想而知,从前几天就开始准备在院里张灯结彩,顾妈妈忙得脚不沾地,但笑容却是实打实的。

这一次,除了顾家舅舅姨妈和顾妈妈的几个师兄弟,以及顾全玉香的同事朋友之外,连以前杏花胡同的老邻居们全都邀请上了。不想家里人劳累,顾全直接从外面饭店里找的厨师,顾家人只需要列好菜单,人家从买菜准备食材到做菜用的锅灶瓢盆都是自己带着来的,可谓十分方便。

大家伙只需要在家里玩着,到饭点那现成的饭菜就上桌了,关键味道还特别好!

清音恨不得竖大拇指,这水平,只在国营饭店里当厨师,真是可惜了。现在的国营饭店已经大不如前,有能力有关系的都走了,没有的就只能苦熬着。

她观察一圈,来的人不少,就连瞿建军也来了。

“小清。”瞿建军对上她的视线,笑着打招呼。

过了这么多年,清音也看开了,大方回应:“建军哥啥时候来的,上家里坐坐?”

“不了,我待会儿还得回去。”他的容貌比前几年又苍老不少,两鬓斑白,头顶的头发也掉了不少,只剩薄薄几根,露出经常在太阳底下暴晒得发红的头皮。

清音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对了,我想麻烦小清你个事,就是大丫那边……”瞿建军有点局促的搓手。

大丫去年考上隔壁省的大学,出去上大学去了,这几年虽然父女俩已经冰释前嫌,但终究是回不到小时候的亲密和信任了。听二丫说,她姐最近好像是谈了个对象,瞿建军不放心,想去看看,但大丫不许。

“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个完美父亲,孩子生我气我能理解,但大丫这丫头还是心思单纯,又有点像男孩爱冲动,我怕她会吃亏,你知道的这世道……我想请你帮我问问,打探一下那个男孩子的情况,顺带也跟她提个醒,你们关系好,她听你的。”

这简单,清音答应,“行,我先问问看她愿不愿说,到时候我给你个信儿。”

当爹的,是既想管,又不敢管,大丫这孩子真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