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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的正与窦元芳玩着呢,林淑茵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一来就问“元芳哥哥”上次允她的镯子可带来了。

众人就差张大嘴巴了。

且不说这自老夫人开始从上至下都改了口,几个小的都称窦元芳为“叔父”了,她独个非得特立独行喊“哥哥”,就是才见了面也没张口讨要东西的道理啊……

江春|心内有些怪异,这位同窗自小在汴京的殷实人家长大,规矩自是好的,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是真对窦元芳热情啊!

不是问“何时来的”就是嗔怪来了怎不与她说一声,能这般语气说话,看来二人关系挺好……这窦元芳果然是个老好人。

江春撇撇嘴,他个老好人,尤其是公子哥儿里的老好人,不就“中央空调”嘛,哪里需要哪里就有他。

胡沁雪却没江春恁好的耐性,不乐意道:“这寒冬腊月的,我怕你深闺弱质的,又将你惹病了,就没唤你。”心内却腹诽了几句:到时病了又是一番折腾,城里大夫不要,偏要闹着我阿爹给你瞧病,我阿爹又不是你家跑堂大夫。

林淑茵却是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小声道:“原来妹妹是怪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都怪姐姐扫了你们兴了,只是若非挂念着元芳哥哥,我也……我也……”

江春自来是个爽快性子,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人的内宅手段,说不出的满心腻歪,看来那些宅斗文的写手委实是伤|精费神了。再听她口口声声“挂念元芳哥哥”,愈加觉着没滋没味了……江春自行走开,假意去倒杯茶水吃,懒得看她表演。

可惜没出息的江春,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等着听窦元芳要如何回答她,嗯,最好是他能拿出那悦容坊的镯子来,也好让她见识见识这“中央空调”的品味。

可惜她要失望了,窦元芳只道了句“你们自玩吧”,就走了……

走了……留下不可置信的林淑茵。

走了?好歹你也给人家个交代啊,这在江春看来就是“落荒而逃”了……她又撇撇嘴。

剩下徐纯与胡沁雪说那狮子狗的事儿,只徐绍被林淑茵缠着有句没句的聊闲,江春|心不在焉等着开饭,吃完了她好回学寝去。

没好久,丫鬟来请众人用膳。

到了养和堂,见老夫人精神又比方才好了些,倒也就放了心坐下,江春全程尽量保持筷子不要举太高,手不要伸太长,眼睛不要随意乱瞟,咀嚼动作不要太快,绷着身子吃了顿没甚滋味的丰盛晚餐。

好容易熬到老夫人放了筷,却又听她笑着道:“将才闹那出倒是吓到你们几个小家伙了,现我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就不消管了,自去耍去吧,水榭上的花厅,我已让人四面用帘子遮严了,透不进风去的……你们放心耍玩吧,酒菜糕点样样给你们备齐了。”

片刻又感慨道:“趁着现今少年无忧,不识愁滋味,能耍一日是一日。”

江春有些失望,本来打算走的……这是鼓励他们夜夜笙歌通宵达旦的节奏?

倒是胡沁雪与徐纯两个,这安排正合了他们心意,忙歇了碗筷,叫着丫鬟去将她的狮子狗抱过来。

老夫人笑骂:“皮猴儿,时刻不忘你那小祖宗啊,只莫玩太晚了。既请了你春妹妹来,可就得把她招呼好了,夜深了就歇了罢。绍儿纯儿你两个也在这边歇了罢,让你阿嬷独自回去就行。”

几个小的忙起身谢过。

老夫人挥挥手就让他们自去了,只徐夫人的眼神在江春与徐绍身上流转,一副颇不乐意的样子。

当然,这次的队伍就只有他们四人了,在窦元芳面前,林淑茵自是头疼脑热的,张氏也少不了念叨要去瞧瞧儿子可吃了。

其实张氏也是有苦说不出了,那林侨顺自从被废了后,性情愈发暴躁,甚至可说残暴了,起初只是对身边下人动辄打骂。将那些胡府的家生子打骂得不再往他跟前凑,他又对着一路从汴京跟来的林家积年奴仆打骂,那些人能从京里跟过来,所念不过是他父亲生前的恩义罢了,现又要受这罪,谁乐意?没卖死契的都找了由头出了府,卖了身契的,宁肯被发卖了也不伺候他。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跟前无人使唤,连着自己媳妇、妹子、娘老子也被他日爹倒娘骂了一遍。

那娘子虽是下头乡绅家姑娘,但人家有嫁妆在手,哪是他骂得起的?背着人处对他又掐又打,直将他蒙被窝里打得嗷嗷叫。这苦处还无法说,牛高马大的人了,总不能说被自己媳妇儿打哭了罢?倒是有那八卦的懒婆子,在外头听见了,不怀好意的笑这小爷不是男人,被窝里只能被婆娘逞威风。

张氏对着老夫人哭诉了几次,都只找了一顿没脸,自己又舍不得拿出钱去买几个得用的……于是他的饭食就只能等着张氏给他提过去了。

至于他那房娘子,没与他和离就算是给胡府面子了。

待到了那水榭,掀了帘子进去,里头也不知是烧了火盆还是地龙,只觉着异常暖和,四面虽用帘子罩严实了,但又不觉着闷,还摆了几张贵妃榻,上头铺着厚实的毯子……要是能躺在上头玩手机肯定很爽,江春没出息的想。

不过,虽然没手机玩,但胡沁雪却有话本子瞧。

自从看了江春的《谁谓女子不如男》后,她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约着江春将金江的大小书铺全逛遍了,那学寝里不知藏了多少话本子。

当然,她家里也没少藏,外加又有徐纯这个卖安利的,每隔半月就有新故事瞧。

果然她一马当先就坐到那软榻上,使丫鬟去将她枕下的新话本拿来,也不讲男女大防的,直接盖上毯子就瞧起来。

徐绍倒是来约江春下棋了,可惜她刚脱离苦海,不欲再耗费脑力,将徐纯使了与他“相爱相杀”。

江春自找了胡沁雪身旁的软榻,坐着与她一处瞧,不过还是些升官发财贤妻美妾的套路,她也看不进去,在那暖融融的环境里,不消好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可能是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下,也或许是那软榻一应俱全的过于安逸了,她居然还做起了梦。

梦境杂乱,忽而是家中杂事,忽而是学里同窗夫子诸事,不时又有窦元芳宽慰她,要帮她走后门的场景……不一而足,睡得也浅,还隐约听得见胡沁雪的嬉笑声、徐家两兄弟的交谈声。

她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想着无事,几个又是玩得好的,也放纵自家不去在意形象,懒懒的卧着闭目养神。

“不好了,小娘子,老夫人又咳出血来了!”

“啊?我阿爹呢?”这是胡沁雪的惊呼声。

江春清醒着头脑睁开眼,才吃了药一两个时辰,又咳血,这肺络伤得怕不是一般了……她忙掀了毯子起来,跟在徐绍三人身后,忙着去了养和堂。

此时的养和堂倒是又似白日间“热闹”了,徐夫人已回了徐府,只余了胡叔微坐床前握着老夫人的手,以及在屋内左右打转的胡老大。

“你不是说阿嬷吃了那药就无事了嘛?怎才卧下又咳血了?这到底怎回事?翠莲你来说。”

“老奴如平日般伺候了老夫人洗漱歇下,倒无甚的。只今日老夫人更衣次数有些勤,平日就每日一次的,今日已三次了。”

“可是白日间饮食不妥当?”这是胡太医的推测。

“不曾哩,今日老奴得老夫人恩宠,得了与她一般的吃用,老奴未曾腹中不适……况且老夫人这般更衣不爽已不是头一次了,这连续半月来皆费力异常……”余下未言,毕竟是大便那等私|密污秽之事,即使是亲母子间亦是有些不便询问的。

“那可是便结了?阿嬷口味嗜辣,怕是肠燥津亏。”胡老大也来猜了一句。

“这个……这……亦不算火结,只望着十分费力,且解之不净……嗯,事后那净房亦不好清理。”

大便是人体胃肠之腑的外在表现,无论胃肠健康与否,都能客观、直接地从大便形状、颜色、气味等方面体现出来。

江春在外听了这几句,他们这般遮遮掩掩自是问不清楚的……

“敢问翠莲嬷嬷,老夫人这几日大便可是黑如柏油的?且解得粘滞不爽?”江春忍不住问出了口。

“正是正是……小娘子怎晓得嘞?”老妪终于能找着个准确的形容了。

那就是大便解后不畅快了,解后还粘黏于马桶之上,这大多数人都晓得是所谓的“湿气重”了,但江春更关注的是黑便。

正常的大便颜色该是黄色的,因摄入食物不同而有异,多食绿色蔬菜则以绿色为主,多食辛辣刺激则以棕红色为主,但这黑色大便却是要慎重的。

“医圣”张仲景有言:“下血,先便后血,此远血也,黄土汤主之……下血,先血后便,此近血也,赤小豆当归散主之。”早在汉代,中国古人就已经认识到便血有两种最基本的类型。

先见大便,后见血者,称为“远血”,是指出血位置距离肛|门直|肠较远,如胃出血,此时的出血颜色该是暗红或暗黑的,因血液在肠内停留时间较长,血液内的血红蛋白铁会被氧化为黑色的硫化铁。

先见到出血,再解大便者,称为“近血”,是指出血位置距离肛|门较近,如直|肠出血、痔疮便血等,因未被氧化的关系,血色该是鲜红的。

张仲景自然是不知甚血红蛋白氧化的原理,但中国古人经验总结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他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结论与规律,只是在修辞手法上、文法习惯上简写了,未曾一五一十写出来……所谓“信奉科学”的后人,却非得千方百计利用洋人的化学与机器才能勉强证明古人的言论,只有在证明了之后才敢用……若有洋人智力犹不可及之处——那自然是老祖宗骗了你啦,自然是“中医”这个“骗子”来背锅啦!

试想,若不依赖洋人物件,后人还能参透两千年前张仲景的医理吗?江春时常疑惑,这是不是与达尔文《进化论》是不符的?其实人类自以为是的“进化”其实只是一种“退化”,还比不上两千年前的古人?

闲话少叙,这只是现代江春的疑惑罢了,不论她如何呼吁传承中医,但学习这门古老技术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她的呼吁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屋内几人见她方进屋就准确问出老夫人的大便情况,倒是有些惊奇。就是窦元芳亦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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