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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安顿好江芝,江春虽说自去太医局报道,其实又转回胡二爷府上,约了胡沁雪一道……这位小祖宗,若是知晓自己去报道了不等她,少不得又要不开心。

二人领了个小厮替她们提着行李,到朱雀大街上的太医局报道。

也算巧,居然在门口遇上同日来太学报道的杨世贤……和杨留芳。不知是超常发挥考上太学给予了他自信还是怎的,江胡二人一致觉着他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就是他身旁的杨留芳亦面颊丰满红润,抬头挺胸,就差在脸上写了“自豪”二字了。

“两位同窗,年前一别,多日未见。”

江春也替他的扬眉吐气高兴,赞道:“世贤兄倒是风采更胜,咱们今后又可常见面了。”

“是哩,日后见面机会可多了,江小娘子若得空,可到安国公府找我耍……”那杨留芳抢着开了口。

安国公府?怎感觉有些熟悉。但人家好歹是国公府,比侯府尚书府甚的要尊贵些,哪是她们随意进得去的?况且她亦懒得敷衍她,只作未闻。

杨世贤不知二人官司,只有些无奈的望了妹子一眼,又有些歉疚的安抚了江春二人:“我这妹子性子活泼,二位同窗莫见怪。”

杨留芳却不买这好,对着身后俩小厮呼喝:“你两个死小儿可收拾完了?碧云那丫头哪去了?她主子都要被热死了,也不来打打扇子……”

江春|心内好笑,这才初春呢,风里夹了些冬日残冷,哪热了?况且她还穿的恁般少,薄薄的丝织齐胸襦裙……等等,丝织?联系刚才口中的“主子”,观她现今也是呼奴使婢了,难不成……有了甚际遇?

果然,见她二人还不知自己的“尊贵”,杨留芳故意挺挺她那逐渐饱满的胸脯,娇笑道:“哦,瞧我,两位小娘子怕是还不知哩,你们窦夫子回京啦,日后若有空定要来来瞧瞧他,师娘我定会好生招待你们哩!”

江春望她捂着嘴笑的样子,心内茅塞顿开。

这安国公府就是那日窦元芳说的“遇事可来安国公府寻窦十三”中提到的了,窦丞芳是他兄长,那窦家其实就是安国公府了。

只是她这声“师娘”却是令二人震惊了,难不成……

“唉,我也晓得你们反应不过来哩,师娘不怪你们,就是我哥现在也转不过弯来哩,到底是唤我小名,还是‘师娘’……事已至此,自是只能跟着京里规矩来了。”

江春皱了眉,她这话,赤|裸裸的炫耀啊!

不过,看她这身旁只跟了三个下人的“阵势”,江春很不厚道的想,以她的身份,即使窦丞芳只是庶子,她怕也不是人家正头娘子罢。

但话又说回来,她虽不是正头娘子,却得领了人出门来为兄长送学,怕还是有些受宠的罢。

胡沁雪却是个不能忍的,嗤笑了声:“哦,原来是你啊,怪道前几日听闻安国公庶长子纳了房小妾哩……这声‘师娘’我却是不敢喊哩,若日后被正经师娘晓得了,我们可是开罪不起。”

江春奇怪,她怎晓得人家纳妾的事?这汴京不比金江,巴掌大地方,谁家有个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了。

但那杨家兄妹俩却脸色齐变。

杨世贤觉着羞愧,自家妹子自来了汴京后就似变了个人,说话不分高低,尤其现下对着金江来的怎也算同乡了吧?却是略为张扬了……他委实难做人。若是以往,他倒还能摆出兄长的谱来,说教她一顿。现在她已嫁了人,自己是再无法越俎代庖了……若一顶小轿抬进去也算“嫁”的话。

不管兄长的丧气,杨留芳却是难堪不已,只觉着这胡沁雪句句都在戳她心窝子。她就是做妾又怎了?至少杨家众人不敢再欺负他们母子了,就是她要跟着窦郎进京,大伯娘与三婶都恨不得跪着求她施舍她们些好处哩……她至少不消再处处求着找短使做了,不止不消再瞧那些粗使婆子脸色,还能呼喝得她们战战兢兢。

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窦郎予她的。

几人在学前弄得不欢而散后,江春才想起来问胡沁雪:“姐姐你这是怎了?你怎会知晓安国公府的消息?”连人家庶子纳妾她都晓得。

谁知胡沁雪却气鼓鼓道:“我哪晓得,不过是诈她罢了,你瞧她那张狂样……我哪晓得窦夫子的事。”

“我也是前几日才晓得哩,窦夫子居然是窦叔父的兄弟……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了,他就是纳一百个妾,也不干|我事儿!”

这小丫头倒是会使心眼。

有了三年前的县学经验,现在去了只消在门口拿出入学文书来查验一番,进了教管司,再拿了文书与户籍核对过,确保无误后,登记姓名籍贯三代直系亲属存殁情况,就可去领学寝号牌了。

胡沁雪有些犹豫,她既想与江春同住学寝,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她不要去舅家住……况且她也舍不得自己的狮子狗。

江春看她站在领号牌处犹豫不决,也猜着了几分:“姐姐,不如咱们姐妹俩还住一处罢?我也不去舅舅处了……咱们还似从前那般,如何?”

果然,这正对胡沁雪想法,因她在家也只独自个玩耍,过几日春意浓了,她父亲又要开始闲云野鹤的日子,去老夫人跟前还得时不时吃两顿三婶娘的脸色……倒还真不如住学里。

因那学寝是按报道先后排序的,两人幸好又排在一个寝了。

使走了小厮,两个进了房间打扫一番,将学寝司领来的铺盖给打整了,望着与县学布局差不多的屋子,只觉着又回到了县学时光。即使门前遇了“旧敌”杨留芳的显摆堵心,江春还是觉着今日心情不错的——她一分束脩银子未缴,而走恩荫路线的胡沁雪却是足□□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在金江,都够江家再连牛带车置办两套了!再添点儿甚至可盖上一幢青砖大瓦房!若按后世物价换算,五万块的大学学费,也算烧钱了……只是那伙食费,江春却出得肉疼。

待日头升高,江春又顾不上肉疼伙食费出得多了,因这帝都的小吃对她吸引力更大些。尤其是跟着胡沁雪这半个帝都人,倒是吃下了一小锅水煎包子,半只桶子鸡。尤其那桶子鸡据说是从官家御桌上传出来的大内美食,整只鸡形体圆美鲜黄,入口又嫩又脆,配着酥脆焦黄的包子,直令她吃得肚饱肥圆。

两人又沿着朱雀大街,上了梁门大街,去东市将各首饰铺子逛了圈……当然,对江春来说只是过眼瘾罢了。

像那各色雕花镯子,枝蔓花繁,银光闪亮,她看着也喜欢,但——“来,帮这几件给我包了,莫给旁人死死盯着,瞅半日不买亦是白瞧哩!”

声音倒是清脆如黄鹂鸟,就不知她在说谁了。江春抬头,见个穿了月白缕金挑线纱裙的小姑娘正盯着自己看。当然,至于她是否在看自己,江春全是猜的,因她戴了个帷帽,帽檐下布了一圈暗紫色的纱巾……体格有些壮实,那气汹汹的样子有些像古装侠女。

本来她还对这打扮有些好感的,哪知——“乡巴佬看你娘子做甚?”

声音里似乎夹了紧张,生怕江春真看她似的。

江春|心想,看你自是觉着你好看咯……既穿得这般漂亮,为何还不许人看?对这种娇纵的小丫头,她才不会放眼里,不过是人生太一帆风顺,未吃过苦头罢了……故她转身欲走开。

“啊喂!说你!你白就了不起哇?面上亦不知抹了几多铅粉……”那小娘子还不依不饶,指着江春面上自说自话起来。

其实她一进店门就见个白净窈窕的小娘子站柜前瞧那镯子,平素她都是直接上楼,自有小二将最新花样奉上的,哪会瞧得上眼楼下的一般货色。但今日|她见了那布衣娘子小脸白净,玉颈挺直的样子,就有些不爽。

尤其是她那白净的小脸上,居然甚也不生,透着一层珠光,思及自己那些……她就愈发不痛快了。

江春见她身后还跟了个婢女样人物,性子又娇纵,不用想也知是自己惹不起的,不能招惹麻烦只得绕过她了,准备上二楼去寻胡沁雪回家。

哪晓得不论她去哪儿,那小“侠女”仍堵她前面,就是不给她上楼,江春也有些恼火了,正准备张口说她几句,却听见一句愈发娇纵的“好狗不挡道”。

她回首,见门口进来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同样的月白缕金挑线纱裙,只面上未罩了那帷帽,露出张白嫩的瓜子小脸来。江春只觉她人与衣裳浑然一体,仿佛一幅缓缓行来的娴静仕女图……与前面的“侠女”比起来,倒是她更适合那衣裳了。

果然,先来那“侠女”一见她衣裳就变了脸色,也顾不上江春了,上前两步气怒道:“喂!高老四,你要脸不要,又跟我做一样的衣裳,怎就这般爱抢旁人心头好!”

那女子一开口,江春就觉她不是善茬:“怎样高老二?我就穿与你一般的又如何?人丑可莫怪衣裳咯!”人之美丑是由天生注定的,用他人无法决定的短处来攻击人就有点不入流了。

果然,那小“侠女”气得鼓着脸颊跺脚,有些口不择言:“你生再美又如何?还不是做妾的命!”

“我是做妾又如何?耐不住他心悦于我,你可莫跺脚了,就你这身肥膘,万一将人家地板跺穿了……啧啧啧……”

果然,被踩到痛脚的“侠女”愈发受不了了,在外人面前被骂胖丑,尤其是与那女子比起来,还真有些粗|壮……江春隔着暗紫色的纱巾,都能想象出她那涨红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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