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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那么漫长的时光,为什么秦衍没有一丝一毫的表露,哪怕秦衍或许在做什么其他的谋算,可是喜欢这件事,为什么也没有半点流露?

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仿佛是窥探到了某种答案。

如果江夜白不是秦衍杀的,那也就是说,在江夜白晋阶的时候,秦衍选择了来轮回桥等他。

然后江夜白死了。

傅长陵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到,如果他是秦衍。

如果他因为自己少年那一点情窦初开,忽视了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人,没有察觉他需要帮助,没有察觉他那一刻的软弱,怀着满腔欢喜,去轮回桥等一个人。

然而那个人没有来,不仅没有来,等回去之后,还得到最珍视自己的那个人的死讯,那人死得不明不白,而自己却成为了替罪羔羊。

那么,无论对方有没有错,这份感情,都是罪过。

傅长陵在漫长的三十年里,不敢承认自己对一个杀害自己家人的杀人凶手有情。如果江夜白是死于秦衍的疏忽,秦衍又怎么能承认,自己对傅长陵的感情?

这份感情毁了秦衍,也毁了他深爱的人。

这份感情是罪孽,是他人生的枷锁,他每每想起,或许都觉得恶心。

当年不曾开口,至死不曾说出,或许就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将这一份感情,长长久久的埋葬。从没想过要开始,也从没想过要结局。哪怕有一天他傅长陵知道了,接受了,他也会果断拒绝。

或许,在江夜白死那一刻,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写下了结尾。

傅长陵想着这些,他将最后一口酒喝完,低笑了一声:“荒唐。”

他撑着自己,踉跄着起身。

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这世上不会这么巧,他的推测,也许都是错的呢?

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他永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需要因为这些无法判定真假的事情而难过悲伤。

傅长陵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他走到秦衍身边,低头看着他。

秦衍喝了醒酒汤,明显舒服了很多,他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睡着,像一个孩子。

傅长陵弯腰给他掖好被子,而后他就静静看着他,好久后,他才沙哑道:“都过去了。”

话音出口,他忍不住笑了。

他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可当他离秦衍近一点,他就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秦衍在他身边这件事,就让他平静下来,他蹲下身来,将头靠在秦衍床边,小声道:“其实这样也好,我知道你受过多少苦,你熬过多少罪,我知道得越多,就越能护着你。”

“你放心,”他忍不住笑了,“这辈子,你师父会好好的,他不会死了,你也不用再一个人喝酒了。”

傅长陵说完,他靠在秦衍身边,秦衍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散过来,让他觉得很安心。

他觉得有些困了,自个儿也不敢睡在这里,便撑着自己起来,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等他走了,秦衍慢慢睁开眼睛。

他看着勉强纯白色的墙壁,好久后,又闭上眼睛,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傅长陵回了自己房间,他看着屋顶,好久后,他闭上眼。

“就今晚。”

他告诉自己,所有情绪,都只有这一晚,等明天起来,他得是这一世的傅长陵。

人不能在情绪下毁了自己。

这是他在这漫长的四十年里,学会的最重要的事情。

傅长陵在后半夜才慢慢睡去,等第二日清晨,他被云羽吵醒:“沈修凡!沈修凡你快醒醒啊!”

“哎呀,”傅长陵迷迷糊糊睁开眼,他见得是云羽,有些痛苦道,“云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做什么?”

云羽满脸震惊:“你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今天拜师大典你是睡死了吗?!”

傅长陵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还没冒出头的太阳:“云师兄,鸿蒙天宫的拜师大典,都这么早的吗?师父,”他喘了口气,“起了吗?”

“宫主起没起不重要,”云羽拖着傅长陵从床上下来,“你得去候着了。快。”

说着,云羽就把傅长陵按在了桌边,将鸿蒙天宫的宫服放在桌子上,嘱咐道:“我现在去看师兄,你赶紧梳洗好,今天你要敢丢师兄的面子,我就削死你!”

云羽气势汹汹说完,傅长陵叹了口气。

他觉得云羽这小子,把欺软怕硬这事儿真是做到了极致,当初在上官家叫他傅公子的时候,还是个小可爱,现在看看他,凶什么样子?

傅长陵捡起鸿蒙天宫的宫服,这寡淡的颜色与他的审美完全背道而驰,但想想这衣服和秦衍的衣服一样,他就忍不住高兴起来,觉得也没那么难看了。

他赶紧起身梳洗,给自己束发换衣,他的衣服和秦衍一样是绣白鹤,傅长陵猜想白鹤应该是长月峰的标志,兰草是明桑峰的标志,所以他和秦衍的衣服绣的是白鹤,云羽绣的是兰草。

傅长陵一想到自己和秦衍的衣服是最相似的,身份也比云羽亲近些,顿时心情大好。他换好衣服,走出门去,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云羽先走了出来,他同傅长陵打了招呼,随后道:“大师兄说他等师父一起过去,我们先走吧。”

傅长陵点头。

“哦,还有,”云羽接着道,“师兄说,让你把你那些垃圾扔出揽月宫,不然今天他回来替你扔。”

“这,这是不是有点不讲情理啊?”傅长陵一听,便着急了,“就算要赶我,也得等我自个儿把住所建起来啊。”

“这你可别和我说,”云羽摆摆手,御剑起身,“自个儿和大师兄说去,你看看他会不会马上帮你扔。”

傅长陵听着这话,御剑追上云羽,着急道:“云羽师兄,我知道你人好,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别想了,我还想赖在揽月宫呢。”

云羽翻了个白眼,傅长陵想了想,随后高兴出声:“你说我给师兄送点礼行不行?”

“送礼?”云羽有些奇怪,“送什么礼?”

“比如送几坛酒什么的,师兄高兴了,说不定就让我住下了呢?”

“送东西可以,”云羽慢悠悠道,“但酒就别送了,师兄不怎么喝酒。”

这话把傅长陵说愣了。

“师兄不喝酒?”

“不仅不喝,还禁呢。”云羽回头警告傅长陵,“江宫主爱喝酒,每次师兄过去他那儿都要没收酒。你也是,在长月峰上喝酒,小心被跟着你那些家具一起被扔出来。”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鸿蒙天宫的正殿,各峰执事弟子都已经带着各峰的人站在了外面,乌泱泱站满了整个广场。

云羽带着傅长陵挤到前排去,同傅长陵道:“你就在这儿站着,我得去指挥了。”

说着,云羽便跑开去,带着云阳开始指挥所有人站好。

傅长陵和上官明彦站在一起,傅长陵看了一眼云羽,不由得感慨道:“云羽师兄真是多才多艺,什么都能干。”

“有人修仙问道,”上官明彦笑起来,“自然就有人做这些事儿了。”

“那你呢?”

傅长陵转头看他,上官明彦有些不解:“什么?”

“你为什么来鸿蒙天宫呢?”

傅长陵的扇子敲打着手心,上官明彦顿了顿后,慢慢开口:“我想报仇。”

“报仇?”傅长陵皱起眉头,“我听闻,你家是受无尸罗的灾祸,江宫主似乎已经斩了那无尸罗?”

“无尸罗?”上官明彦嘲讽一笑,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沈兄,有些事儿你不知道。”

“哦?”

傅长陵将扇子抵在唇边:“比如?”

上官明彦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但上官明彦不说,傅长陵也明白,上官家那事儿,明显是被人当了棋子。只是这个下棋的人,可能是当年去他家毁坏了上官鸿阵法的紫衣女子,也可能是给了上官鸿业狱功法的人。事情没查出来,谁都说不清。

两人闲聊着,所有人都站好,没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钟响,随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而后便见各峰几道华光御剑而来,两个人影落在最前方,正是秦衍和谢玉清,两人提剑而立,一起转过身去,单手持剑横在额顶,单膝跪下,齐声开口:“却邪扶道,守心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