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骗我一辈子,行不行?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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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泽大劫,劫不在业狱,在天道。”
“所以,无论做多少牺牲和挣扎,哪怕我愿为此刀山火海,挫骨扬灰……”
……
“师弟,人如玉,刀琢斧凿,生死百痛,方得玉成,此生无论生死悲欢,都愿师弟不弃道心,不违本心,不忘初心。”
“大道难成,愿得玉成。”
……
一幕幕浮现在傅长陵脑海中,傅长陵头疼欲裂,他忍不住退了一步,低低喘息。
傅玉殊察觉不对,急急出来,见到江夜白布下的结界,他一扇破开结界,抬手扶住傅长陵,怒道:“江宫主,你做什么?!”
江夜白静静看着傅长陵,淡道:“好自为之吧。”
说完,江夜白便消失在原地。
傅玉殊看见傅长陵整个人都在发颤,他扶着傅长陵,急道:“他怎么你了?长陵,你怎么样?”
傅长陵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秦衍的声音。
他清楚记得,那是刚从万骨崖出来的雨夜,秦衍站在他面前,悲悯又平静告诉他:“傅长陵,我这一生,都不会喜欢你。”
他曾经想为什么,可是这一次,在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瞬,他又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身不由己,是吾之过。”
“命不由己,是吾之过。”
“情不由己,亦是吾之过。”
“今日情根已除,业孽亦消,真君再无困扰,我亦……再无困扰。”
为什么一生不会喜欢他?
那不应该的吗?
那不是他傅长陵活该吗?
所以,是他吗?
是他,也回来了吗?
傅长陵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傅玉殊将灵力灌入他体内,傅长陵猛地推开他,一个传送阵甩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傅玉殊被他推了一个踉跄,急道:“长陵!”
“我去找苏问机,去去就回。”
傅长陵留了这么一句,便消失在了鸿蒙天宫。
他一路缩地成寸,疾行往前。
夜风渐凉,乌云密布,没有片刻,便下起雨来。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傅长陵便赶到了苏家庭院。
苏问机似乎早已料到他要来,早已敞开大门,温好热酒,灯火通明。
傅长陵直入苏问机房中,苏问机面色不动,倒了一杯温酒,轻声道:“夜寒露重,傅公子披雨而来,先喝杯热酒吧。”
“是你让秦衍去上官家救我的吗?”
“上官家?”苏问机含笑举杯,将酒杯递到傅长陵身前,“我不曾与阿衍说过上官家的事。”
“也不是你让他去璇玑密境去杀我。”
傅长陵没有接酒,哽咽出声。
苏问机摇头:“我也不曾同阿衍提过璇玑密境。”
“你同他,”傅长陵每一句都说得格外艰难,“说过任何,有关我之事吗?”
“未曾。”
苏问机答得平静,他见傅长陵不接酒,便将酒收回来,放在桌面上,平和道:“傅公子,天命难测,我算不了这么具体的事。”
傅长陵微微发抖,苏问机平和道:“我只能隐约感应一些事,比如你今夜要来,我会备好水酒,接待傅公子。可傅公子来说什么,我便不知道了。”
傅长陵站在原地,他看着跪坐在身前的白衣公子,胸口钻心的疼起来。
他突然后悔来这里,也后悔问苏问机这些事。
知道了做什么?
知道了,徒增的,也是他的痛苦。
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被骗一辈子也好。这样他至少还会想着,秦衍喜欢他,秦衍心里有他。
你看,秦衍会陪伴他,会在他痛苦时拥抱他,愿意为了他和江夜白冲突,甚至于还愿意和他结成道侣,嫁给他。
他心里有他的。
傅长陵想着,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忍不住退步往后,疼得整个人佝偻了身躯,低低笑起来。
苏问机神色平静,一如既往,他低头饮酒,听着旁边这个人的笑声。
期初那笑声似觉荒唐,慢慢就放大了声音,仿佛是真的看了一场大笑话,然而等笑到最后,便就成了低低呜咽,和挣扎着想要起韵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成了那个人最后的挣扎。
不想这么难堪。
不想在人前,狼狈成这样。
明明他已经在试喜服,明明,他很快就会得到这两生两世最想要的东西。
他只要装不知道就好了。
来这里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傅长陵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将头埋在手间。
外面风雨渐起,傅长陵在渐渐大起来的风雨声里,慢慢冷静下来。
苏问机见他安静下来,朝他递了一杯水酒:“喝吗?”
傅长陵静默了片刻,伸手接过苏问机的酒,他一口饮尽,站起身来。
“多谢。”
他转过身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叨扰了,”他哑着声音,“今夜之事,还望苏少主不要说出去。”
“放心。”
苏问机点头,并未多说。
傅长陵说完之后,便直接赶了回去。
他赶往鸿蒙天宫时,秦衍也回了揽月宫。
他刚到门口,就看见傅玉殊在屋里转着扇子,似是在思索什么。
秦衍走进门去,朝着傅玉殊行礼:“傅前辈。”
“啊,秦贤侄,”傅玉殊笑起来,“回来了?”
“长陵呢?”
秦衍见只有傅玉殊在,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傅玉殊摇头:“不知道,你师父来了一趟,他们似乎起了冲突,他说去苏问机那里,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苏问机”三个字,秦衍动作一僵。
“你知道他去找苏问机做什么?”
傅玉殊迟疑着开口,秦衍沉默着,片刻后,他低声道:“知道。”
“那……”
“前辈放心,”秦衍平静道,“您先去休息,他很快就回来了。”
“要不我还是……”
“我去接他吧。”
秦衍安抚道:“前辈先休息吧。”
说着,秦衍抽出一把雨伞,走出揽月宫外。
傅长陵顺着原路返回,等回到鸿蒙天宫时,已经是半夜。
刚到鸿蒙天宫山脚,他便看见等在门口的秦衍。
秦衍一身鸿蒙天宫宫装,白衣绣鹤,环玉坠腰,手执一把绘了芦苇的雨伞,在夜里静静看着他。
傅长陵身上红色的婚服已经被雨水打湿,头发凌乱贴在脸上,混杂着赶路溅到身上的泥水,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们静静对视,许久后,傅长陵笑起来:“师兄怎么在这里?”
秦衍没有说话,傅长陵擦了一把脸:“是我爹你和说我出去了吧?我突然想起来,婚前要讨个彩,我去找苏问机要个好彩头,他说了,咱们俩会恩爱白头。”
“你看我,”傅长陵笑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冒冒失失的,想一出是一出,没想到下了雨,赶得急。”
他不停说话,秦衍沉默无言,他静静注视着他。
那一双眼太平静,太沉稳,以往看着,只觉得是因这个人天生内敛,如今来看,才察觉,这不是内敛。
这是无情。
傅长陵看着秦衍,他动作慢慢僵住。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在舞台上敲锣打鼓唱一出大戏,所有人都在看着,只有他以为自己不是演戏,这是人生。
他演了这么久,终于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可他不想信啊,他还想演下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沙哑开口:“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都没发生过,明天一切照旧,三日后,尘埃落定,我们成亲。”
傅长陵缓慢抬起头来,眼里全是哀求:“秦衍,放过我,骗我吧,骗我一辈子,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