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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吞吞把视线转到另一边,噗哧笑了下。

其实和谢无妄相处,是很舒服的。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都把在一起的时间浪费在了床榻上,久而久之,便忘记了穿着衣裳该如何交往。

她托着腮,慢慢又把视线转了回来,看道君大人盖房子。

“厢房确实用不上,可是书墙又有什么用呢?”她奇怪地问,“你也没空在这里看书。”

他停了动作,悬在空中默立片刻,才道:“不是我用。”

“哦。”

他重新动作起来。

“去西厢取一本金册过来。”他一边搭建外墙,一边极自然地给她指派任务,“看看木格大小是否合适。”

蘑菇做这件事顺手极了,她荡出菌丝,抽着嘴角卷来了金册子。

说实话,此刻看到这些册子的形状,她的脑仁依旧会一阵一阵地跳着疼。

那些枯燥至极、繁琐至极的政务,是真的让她很有阴影。

菌丝卷着金册子,往格栏中一扣。

严丝合缝。

接下来,他和她的配合更加默契。

他做好木格,她便卷一本金册塞进去,金册的边框整整齐齐地码在玉梨木架子里面,有一种蘑菇最喜欢的规则韵律的美感。

宁青青做得如痴如醉。

就……恨不得顺着山崖,把这整齐致密的金书架一直铺出去,让整个山壁都变得金灿灿、齐整整。

不知何时,谢无妄站在了她的面前,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小小的身躯。

她后知后觉抬头:“……没了?”

谢无妄挑眉:“嫌少?”

蘑菇傻乎乎点头:“嗯!”

他轻笑出声:“所以这些都记住了么。可以考你了?”

“啊……啊?!”她睁圆了眼。

“你不会以为和离就能逃过?”谢无妄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宁青青的眼神逐渐呆滞:“……难道不是吗?”

“呵,”他微眯了幽黑的长眸,“你答应念书在先,我允你和离在后。宁青青,不可以出尔反尔。”

宁青青:“……”

他凉凉问她:“嫌少吗?”

“不嫌!”她狠狠摇了下头。

他笑着,扬袖焚去东面书墙上的木屑。极火荡过,木色沉淀下去,书墙透出些古朴气息,与那富贵气十足的金色书脊可谓相得益彰。

她抿了抿唇:“可是和离之后,我住在这里不合适。”

“宁青青,”他负手,淡声道,“你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么?你确定那个邪恶的东西不会找上你?”

宁青青轻轻吸了一口气,心脏悬了起来。

“还有,”他垂眸,叹息,“你处理过的妖丹,很值钱。你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作对象,拥有庞大的财富支持,以及良好的信誉和广阔的销售渠道。我,天圣宫宫主,就是你的最优选择。”

宁青青:“……”

“从今往后,你我只谈公事。”他语气平平,“玉梨苑是你的,不得你同意,我再不会踏足半步。你若不想见我,便让浮屠子处理日常事务。”

她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此,你是我很重要的合作伙伴,”谢无妄微微俯身,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自由,但在危及你的性命安全的事情上,你需要考虑我的意见。”

“另外,”他立直了身躯,“我允许你随时到乾元殿找我。”

他退开两步:“你仔细考虑,想想有没有陷阱,或是对我有没有其他要求。一炷香之后,我回来与你解契。”

茫然的蘑菇一脸懵懂地坐在金灿灿的古朴书墙前。

她发现,一通操作之后,她好像成功从谢无妄的夫人,变成了……他的手下???

只是他说的那些话的确很有道理。

她现在实力不够强,她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需要很多很多的妖丹来供自己晋阶,还要继续诱骗板鸭崽,以及进一步尝试从活的妖兽体内取出孢子……

谢无妄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方才他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丝毫暧昧也没有,很清正,很可靠。

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倘若她不管不顾硬要跑到外面去,遇上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又需要他来搭救……那才真是造作得无药可治。

宁蘑菇默默抿紧了唇,心中暗暗作了一个决定。

如果谢无妄回来时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与她解契,那她便信他!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谢无妄的身影出现在宁青青面前。

他平静地开口,语速比平日快了少许:“来,迫出元血,你我解除元契。”

宁青青:“哦!”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感觉谢无妄有那么一丝急切,像是迫不及待地要与她撇清关系。

她抬起手指,灵力氤氲在心头,缓缓向外压迫。细细一股热流,慢慢从心头挤压出来,顺着气脉流到指尖,沁出。

圆圆红红的一滴。

这一切,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她从来没有想过,与谢无妄解契和离的情形,竟会是这般平静。

风很静,阳光很暖,心绪也平和。没有伤痛,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舍不得。

她轻轻抬了下中指指尖,元血浮起来,悬在半空。

抬眸看他,见他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屈指一弹,将一枚色泽略深的血珠弹出。

两滴元血汇到半空,缓缓结出一个同心契印。

他竖起手掌,轻轻一翻。

契印破碎。两滴元血散碎在半空,化为虚无。

宁青青的心尖像是被细小的银针扎了一下。

顺着那个小小的破口,涌出些酸涩和甜蜜。

结束了。她和他,再不是夫妻。

谢无妄背过身,大步向外走去,中途咳了下,抬手掩了掩唇。

“谢无妄,”她喊他,“你既能洒脱放下,我自然也可以。我会住在这里,直到能够自保为止。”

他顿了片刻,才淡声回道:“好。”

声线嘶哑得厉害。

洒脱放下?呵。他只怕动作慢上一瞬,便会做出什么遗恨终生的事情。

掠出玉梨苑,他垂眸,瞥了眼掌心潋滟的红,又抬起拇指,缓缓揩掉唇角一丝残血。

回眸,见那道小小的身影乖乖站在书墙下,他扯了扯唇,红着眼,痛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