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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下完第一场雪,陈小歌的父亲因为还不起赌债跳进了村后刚刚结冰的河中再也没上来。追债的人堵在陈家门口要债,搬走了家中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只给陈母和两个孩子留下了一张床,两张被子,和三个破瓦罐子。

陈母站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地骂了一个早上,可是赌债不会被她骂走,这宅子也早就被那赌鬼给卖了,过几日他们娘仨儿就得搬走。那湿淋淋的赌鬼还等着下葬,屋里两个孩子,大女儿染了风寒昏迷不醒,看起来凶多吉少。小儿子尿湿了一张被子,又冷又惊,哭得直打哆嗦。

陈母骂累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拿了其中一个破瓦罐子,去邻居那里借了些米和二十个铜板。用破瓦罐熬了些米汤给小儿子喝了,然后背着他去镇上买了些药材,熬好了给大女儿灌下去。

陈母想着,若是大女儿也没了,她就把小儿子找户好人家卖了,卖来的钱把父女俩安葬了,还了邻居的钱和米,再给自己买包老鼠药。若是大女儿醒过来,就把大女儿卖了,她带着小儿子改嫁,给陈家留个根,算是积德了。

可这样,就十分对不起大女儿。

陈母望着还在昏迷的陈小歌,心中十分酸涩,既盼着她醒过来,又盼着她醒不过来。

陈小歌命大,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场景,空荡荡的房间,牙牙哭闹的弟弟,生无可恋的母亲,以及另一个房间中,被一张破草席卷着的还未入土的父亲。

扶额:又回来了……

三天后,陈母见陈小歌病情痊愈,便偷偷去寻了个牙婆子。谈好了价钱,陈母便回了家,打算将陈小歌骗出来。

哪知她推开门,便看到大女儿衣着整齐、小脸素净地站在院子里,眼中透出不合年纪的沉静,仿佛能看穿人心。

陈母心里虚虚的,走到女儿面前:“歌儿,娘亲带你去镇上买好看的衣服可好?”

“娘亲是要将我卖了吧。”陈小歌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陈母真实的想法。

陈母一愣,脸上霎时通红,很是羞愧:“歌儿,你莫怪娘亲,你弟弟还小,你父亲还等着下葬,娘亲也是实在没办法,才……”

这些话陈小歌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了。

“走吧。”陈小歌打断她的话,“我赶时间。”

陈母更懵了:赶时间去卖自己?

关于卖女儿这件事,对陈母来说是十分沉重的,不舍的,可是对于陈小歌来说,她已经麻木了,只是走个流程谈个价格而已。

说起价格,牙婆子本只愿意出四两纹银,这对陈母来说也不少了,但是陈小歌不愿意:“十两,少了不卖!”

牙婆子第一次见被人卖还帮人讲价的丫头,要价还这么高,当即表示不买了。

陈母心中本就不舍,见牙婆不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我也不卖了。”说完拉着陈小歌便要回去。

陈小歌一愣:她不过随口讲了个价,没有想到娘亲居然真的不卖自己了。

以往那几次,都是痛痛快快地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她怨恨娘亲卖了自己保全弟弟,被牙婆子拉着手走得头也不回。如今看来,娘亲竟真的是舍不得自己的。

陈小歌心中划过一丝感动,但思及自己终究逃不过被卖的命运,即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者后天。况且她的命运早就和宁王府绑在了一起,逃也逃不开。

牙婆子见陈母真的要走,连忙喊住,抬高了价格:“七两,七两总可以了吧?”

陈母身子一顿,显然是对这个价格动心了。她低头犹豫地看了一眼陈小歌,却见陈小歌转过身去,冷静而坚定地对牙婆子说道:“十两,少一两都不行!”

陈小歌深知道,之前牙婆子花四两纹银买了她,瞧着她模样水灵,便托人将她以十五两纹银卖进了宁王府,如此足足赚了十多两银子。

陈小歌算了算,陈父左右不过欠了别人八|九两银子,穷人被这点银子逼得没了活路,在世家大族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牙婆子从来没有花这么多钱去买一个丫头,可是这丫头模样生得确实好,这么多年经她手的丫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是头一次见这般标志的小丫头。瞧这眉毛眼睛鼻子和小嘴巴,每一样都生的好,凑在一张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既漂亮又乖巧,定然深得高门大户的喜欢。

前几日她得了门路,知晓北宁的宁王府正缺丫鬟,若是能将这丫头卖进去,想来是能赚不少的。就算卖不进去,那秦楼楚馆的看到这丫头,想来也会出不低的价钱。

如此,牙婆子便咬了咬牙:“好,十两就十两!”

陈母彻底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值钱,有了这十两,她不仅能还清丈夫的赌债,甚至还略有盈余,足够她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陈小歌却是很是淡定,甚至还帮着数了数钱,确定足了十两,才将银子递给陈母:“娘亲,旁人若是问起,你便说只卖了五两,赌债先还一半,剩下的慢慢还,这样你和弟弟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陈母得了银子虽然高兴,可失去了女儿却也是十分悲痛的。她揽住女儿本想哭一哭,却被女儿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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