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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安静地躺着,浑身疼痛地躺着。

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跟块碎布似的,嘴巴里不说话也一阵火辣辣,其他的地方包括脖子不停地在流血,鲜红色的血液浸泡着她的衣服,她的视线里有她家的那栋房子,看着那栋房子她绝望而痛苦,想看又不想看,里面还躺着她父母的尸体,他们家现在没有亲戚,她父母一向深居简出,隔壁邻居关系虽然不错但交往极淡,串门的事儿基本没有,如果她再不恢复健康,父母的尸体就会腐化。

想到这里,她就狠狠地咬着嘴唇,舌尖松开一股子的血腥味。

早上的太阳很美。

可她无心欣赏,那散发出来的光芒如火焰似的,烫得她视线都是一片火红。

泪水一直从她眼角流出来,她想着父母,想着她的过去,想着她跟浑浊的认识以及那荒唐的永生。

最终,赔上的是她父母的命。

该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她要怎么原谅阎王,那个不讲信用的地府的爷,那个把她当容器的男人,那个在人间还跟她纠缠不清总跟她暧昧不已却隐瞒自己身份的男人。

她原谅不了他。

她恨地府藐视人命,用那样一个人间的垃圾袋就将她父母的魂魄收纳了进去,恨地府的高高在上。

她思绪万千,疼痛难耐,无比煎熬,慢慢地进入了沉睡。

在这天地间,她宛如一只蝼蚁,静静地躺在山体旁。

一个小时后,一名面带枯老的男人手捧着一面镜子,来到昏睡的女人身边,入目的女人令他猛地倒退了两步,随后跪倒在地,颤着手去摸那女人的头发,已经被红色血液浸泡的头发。

他看到了她身子的骨头,光是手臂的骨头就断成了六十多块,而她的脖子只剩下皮肉在支撑,里头的骨头碎得跟拇指一样大小……她的腰……几乎没有完骨。

“半离!半离!”年轻的声音带着无比恐惧的颤音。

镜子落地,男人伸手将碎成片的女人抱起,泪水从褶皱的眼角里狂流而出。

男人抱着她呆坐了许久,才颤着手将镜子挪了过来,镜子发出淡淡的光芒,将女人的身子衬托而起。

枯老的男人双手摊开,撑着镜子,一步一步地朝旁边山体旁走去,紧贴在夹缝界跟人间之间的符落在男人的手上,夹缝界里的生魂草迎风飘扬,翠绿一片,男人托着镜子,镜子托着女人,进入了那个夹缝界,符再次脱手,缓缓地关闭了两个世界的门。

而在不远处,那栋老房子的侧墙。

一辆纯黑色的路虎停在墙边,杨简坐在驾驶位上,淡淡地看着那个枯老的男人带着那个女人进入夹缝界,消失在天地间。

副驾驶上玩着手机的男人啧了一声,“不下去看看?在这坐着啊?”

杨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位置没有出声。

十分钟后,他化成一团黑气,消散,副驾驶上的男人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转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驾驶位,啧道,“真是会给我找麻烦,早知道我就把阴阳眼给废了,老子没事跟地府来往这叫什么事啊,我草。”

地府。

一个黑影掠风而来,白无常正啃着瓜子,差点被瓜子壳卡住喉咙,急忙从生死台上连滚带爬地滚下来,黑无常跟在黑影的身后,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鸡毛掸垂在大腿两边,与滚下生死台的白无常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这个时间段,不是阎王回来的时间段。

自从那只魔抓到以后,阎王就让他们把地府看好,表示想出去至少三个月以上。

现在不过才一个半月。

如果他们记忆没记错的话。

“黑无常,白无常。”座上的黑影说话了。

“在!”两人异口同声,低下头,恭敬地应道。

“萧半离父母的亡魂,你们送到哪里去了?”平静的嗓音再次响起,白无常的肩膀猛地一颤,下一秒,他就被甩上半空,以极快的速度摔在地板上,整个大堂被这一摔,震动了好几秒。

黑无常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爷!白无常是为您好啊!”

“为我好?”低沉的嗓音比刚才更平静,整个大堂降至冰点,“何时,我的事轮得到你们来指手划脚?”

白无常吃力地撑着身子,咬牙忍住唇角将要溢出来的黑血,吃力地仰头,“爷,没有及时通知你,是我的不对,但……也没有必要为了她而费那些心思,她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而已。”

“她是谁?”座上的黑影语气依然平静。

“爷,长相思是长相思,萧半离是萧半离,现在死的人是萧半离的父母而非长相思,爷你莫要糊涂了,她父母死了不是更好,她就没有心思再活着,只要她求死了,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长相思取回来,爷,你费了26年的心思养出来的长相思啊!!”黑无常低着头大喊。

“两条不在生死本上的魂魄,未经许可便直接带到锤炼厅,试图瞒天过海躲过我的耳目,究竟谁给你们如此大的胆子?”黑影并没有回复黑无常的话,只是冷着嗓子说道。

白无常脸色一白,死死地趴在地上,黑无常俯在地板上,肩膀微微发颤。

许久。

白无常颤着嗓音说道,“爷,是我的错,你惩罚我罢。”

黑无常刷地跪直了身子,抬眼看着黑影,“爷,这事是我的错,是我让白无常这么做的,我看不惯你对那个萧半离费的那些心思,爷,你别忘了,你当初养长相思的……你别拉我!”黑无常拽过被白无常拉住的袖子,继续说道,“爷你别忘了……”

“砰!”

话还未完,黑无常的身子呈弧线飞出门口,狠狠地摔在地板上,落地的声音大得四周一阵震动。

周围的阴差吓得神色发白,肩膀抖得如叶子,全都往后退了好几十步。

白无常转头看了一眼,唇角的血噗地喷了出来,他再也不敢出声了。

整个大殿死寂一般。

黑无常浑身是伤地躺在门外,狠狠地用手捶了下地板,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个萧半离的灵魂有哪里吸引人,让这个至高无上的爷屡次做了跟身份不符合的事情,对于地府来说,人类就如蝼蚁,那些根本算不上生物的生物,简直弱小得可恨,人类算什么东西。

立个字据不过就是给萧半离下套。

让她好去把事情办好,真以为地府会给她什么交代吗,愚蠢。

可现在光是两条亡魂,就让这位爷大动肝火,他实在是想不透。

“哟哟哟,这是做什么?”闻风而来的鬼撩王人未到声先到,一看就是从刚刚就在窥视的,此番来,专门来看热闹。

黑无常咬紧牙根,朝旁边的阴差扫了一眼,那阴差抖着铁球,跟要□□他似的,白着脸上前把黑无常扶起来,看都不敢看向大殿里,但大殿上的那一抹白衣却极其惹眼,让人想不看都不行。

鬼撩王是专门来看热闹的,对于阴差没有向他行礼一时也没有计较,先是在黑无常脸上看了一圈,啧啧两声,“黑大人,真没想到您也会有今天啊。”

黑无常使劲全身力气将鸡毛掸摔鬼撩王的跟前,鬼撩王看到那鸡毛掸脸色一黑,狠狠地瞪了黑无常一眼,“黑大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用你的鸡毛掸吗?呵呵。”

说完他也不敢再看黑无常,直接跨门进去,地上的那抹白衣让鬼撩王唇角微勾,谁能想得到,横遍地府的黑白无常今天会是这样的光景,简直让他意外又惊喜啊。

不过比起黑无常那好斗而且一撩就冒火的性格,白无常不声不吭的手段反而有威慑性。

与此他笑光笑,可不敢明目张胆。

直到看到座上的黑影,他的唇角才化笑为僵,眼眸里满是狠意,但又掩藏得极其好。

“拜见爷。”

“苦齐苦心,进来把白大人带下去。”座上的黑影朝门口喊道。

两名阴差跌进大殿,冲向那抹白衣,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低着头收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将伤残的白无常扶出大殿。

被冷落的鬼撩王恭敬地跪着,低下的脸色黑如破布,手心掐着带着无尽的恨意。

“鬼撩。”低沉的嗓音在空荡的大殿上响起。

鬼撩王猛地回神,急忙道,“在。”

“半生本就是地府的宝物,当日会放在你们鬼撩界是你索取去的,今日我要回来也是应当,关于半生的去处,也该由我来安排,这些,我已经奏本上界,你就不必费心思再来寻要。”

鬼撩王只觉得怒火在胸口燃烧,恨不得冲到座上将这个黑影烧成灰,他腰上的剑因他的心念一直在动。

大殿上一片安静。

这点动静极其明显,他说不出谢主隆恩的话,半生本来就是他鬼撩界的,从他要过去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想过要还回来。

现在,座上的这个人,说拿走便拿走。

他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