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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裕抬手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宋璟,神态漫不经心:“这位,我们的班长。”

服务生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但毕竟一行人都穿着德亚高的制服,而且宋璟长相清俊冷淡,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是穷酸人家出身的孩子,他自然压根没往宋璟拿不出钱来那方面想,温声开口:“学生,一共是九十万韩币。”

郑裕轻轻笑着,看向宋璟,徐善也平静的望着他,宋璟难堪地涨红了脸,他根本没有这么多钱,除去前两天交完房租和买书的费用,兼职的工资他现在手里只剩十万韩币了,遇见郑裕,被他这样恶劣地戏弄,根本没在他的预算范围内。

宋璟神情难堪,不知所措,沉默着,服务生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轻声提醒道:“学生,一共是九十万韩币。”

郑裕唇边勾着笑意,就这样戏谑地盯着宋璟看,见他平日里总是清高淡漠的脸上露出难堪无措的神情,愈发觉得有趣好笑。

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羞辱宋璟,把他的自尊心狠狠踩在脚下碾碎,让他再不敢生出接近徐善的心思,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低贱穷酸的社会关怀对象竟然还敢觊觎徐善,就算他是徐善的守护对象,徐善发善心看他可怜,想要陪他玩玩,他也应该摆清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下贱的身份,不该越界的。

郑裕也很好奇徐善的反应,但却并未正大光明地侧头看她,而是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见徐善一脸平静淡漠,他更愉悦了,这样羞辱宋璟,徐善都没有反应就证明他在徐善心里什么都不是,甚至可能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不过这还不够,郑裕还没玩够,他要把宋璟那清傲的自尊心放到烈日下暴晒,褪去虚幻的妄想,认清事实。

他们不是同等级啊。

郑裕慢吞吞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钱包,漫不经心地垂下眼,里面满是大面额的纸币,他随手拿出一打,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扔在宋璟脚下,语气平缓,又带着极强的轻蔑侮辱性:“用来结账吧,班长。”

“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怎么会让你这种人生活都困难的人请我们吃饭呢。”

郑裕的同伴在一旁讥笑:“就是,这些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班长来说应该很难攒到吧,感恩地接受吧。”

宋璟眼底克制不住地泄露出几分恨意和屈辱,在此之前,他在德亚高虽然见阶级分明的壁垒,但他承受最多的还是无声的恶意和沉默的霸凌,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比身体上的霸凌还要尖锐刻薄的侮辱,像散落在他脚边的钱一样,任意被郑裕践踏。

服务生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宋璟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绷的侧脸显示出他此刻的挣扎,良久,他缓缓弯下腰,想要捡起地上的钱,指尖刚触碰到地上的纸币,徐善却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突然开口,声音清浅平淡:“宋璟,时间到了,一个小时。”

说完,她侧身打开书包拉链,从书包里面拿出浅粉色的皮质钱夹,将钱轻轻放在桌子上,对服务生微笑了一下,温声说:“请用这个结算吧,剩下的不用找了。”

服务生也急于逃离这让人窒息的场面,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匆匆拿过桌上的钱,转身离开。

徐善看向宋璟:“一个小时到了,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背上书包,向后推了一下椅子,从两把椅子之间的空隙中走了出去。

郑裕冷淡地嗤笑一声,勾起唇:“谢谢班长的款待。”

他又看向同伴:“我不去网吧了,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慢吞吞地起身,推门出了小店。

地上的钱还散落在宋璟脚边,郑裕同伴们也放下筷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啧啧两声:“宋璟你有你该在的位置,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就是同等级了,别总是越界。”

说完,看着他讽刺一笑,而后离开。

宋璟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还有散落在脚边的钱,神色晦暗不明,白皙光洁的额角迸出青筋,他缓缓弯腰,将地上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钱夹里,沉默冷静的渗人。

他告诫自己窘迫于金钱的难堪侮辱是不必要的,只要等他考上延世大,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大韩民国最上位圈的检察官就可以轻松摆脱这样贫穷的境地了,一切只是暂时的。

小巷里,徐善走的慢,郑裕几步就追上她,从身后扯住她的手,紧紧抓住,抓的又紧又急,用了极大力气:“徐善!”

她的手细细滑滑,很柔软,比他想象中的触感还要好。

徐善顿住脚步,回过身来,表情平静地望着他:“怎么了?”

郑裕此刻也不再隐忍自己的怒气,全都写了在脸上,躁动的眉眼愈发愤然:“你最近为什么和宋璟走得这么近?那种肮脏低贱的人值得你多看一眼?”

徐善简单解释了一句:“他是我的守护对象。”

郑裕拧着眉,厉声道:“这种考核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利诱威胁都行,你偏偏选最愚蠢的一种,和他这种人纠缠在一起,你也不嫌丢了体面。”

徐善用力扯出自己的手,神色冷淡:“你的考核你爱用什么方式解决就用什么方式,请别干涉我,我有权选择用什么方式拿到A ”

见徐善似乎真的恼了,郑裕一腔怒火倏地熄灭,抿着唇角,抬手摸了摸后脖颈,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她,别扭地开口:“不公平。”

徐善蹙眉,粉嫩的唇瓣微张:“什么不公平?”

郑裕避开她视线,侧脸紧绷:“你请宋璟吃了东西,也得请我。”

徐善反问:“宋璟没钱,你也没有?”

郑裕知道徐善不愿应付他,心中恼怒又酸涩,涨红着脸,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徐善。

徐善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短暂遮住眼底的晦暗恶意,缓缓开口:“我请什么你都吃?”

郑裕很别扭,微微仰着下颌,从鼻腔里传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嗯。”

徐善轻笑了一下,雪白的脸上漫起粉晕,像打翻了腮红的白山茶:“好,走吧。”

刚才还气势汹汹,心里憋着股火气的郑裕突然觉得心里轻快不少,往前迈了两步,站到徐善身侧和她并肩,平日里玩世不恭,嘴闲不下来的人突然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一直沉默着,甚至能听见自己微微加速的心跳声。

即使两人不交谈,郑裕也不觉得无趣,唇角无意识翘起微小弧度。

这附近小巷里都是一些便宜的小店,还有简陋,用透明雨布支着棚子的街边摊。

刚走出去没几步远,徐善就瞥见一个卖炒年糕和鱼饼串的小摊,她状似无意地抬步朝那个摊子走了过去,和她并肩行走的郑裕看见遥遥看见鱼饼串的瞬间就生出排斥,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但还是拧着眉跟了过去。

他神态有些不自然,满是抗拒:“徐善,你该不要是要请我吃这个吧?”

徐善点头:“就这个,鱼饼串很好吃,上次柳司机给我买过一次,尝尝?”

她淡淡地问:“你不是说我请你吃什么你都会吃吗?”

徐善表情柔和,和郑裕对视,眼睛清凌凌的,将所有恶意都掩盖在水润的瞳孔之下,她知道郑裕对鱼糜类制品过敏,她就是故意的,顺手折磨他,何乐而不为呢!

郑裕盯着滚热高汤里泡着的鱼饼串,拧着眉,抿着唇角,沉默了一会:“行,就它吧。”

“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省得你说我挑剔。”

徐善冲着摊主笑了一下:“姨母,要两串鱼饼串。”

她长得好看又温柔,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那种乖乖女,摊主也不例外,本就不挣钱的小吃,还笑呵呵地给她抹了零头,

付完钱,徐善和郑裕一人手里拿着一串鱼饼,站在摊前。

鱼饼串刚从热汤里拿出来,还冒着热气儿,等它稍微凉了一些,徐善小口小口送进嘴里,轻轻咀嚼着,随后温声问:“郑裕,你怎么不吃?”

郑裕拧着眉一直盯着手里的鱼饼串看,仿佛他拿的不是吃的,而是什么□□,他光是看到这个鱼饼串就感觉已经浑身发痒了,可顶着徐善的视线却还是皱着眉往嘴里塞了一口,没怎么咀嚼就咽下去。

徐善把一整串都吃了,从书包侧面拿出纸巾在唇瓣上轻轻按压擦拭,也随手递给郑裕一张。

见徐善吃完了,郑裕自暴自弃,吃一口也是过敏,吃一串也是过敏,囫囵吞枣地将鱼饼串全塞进嘴里,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又拿过徐善手里的竹签和自己的一同扔进垃圾桶里。

随后,攥住徐善的手腕步步履匆匆地往前走,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他用了很大力气,徐善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索性放弃,开口问:“不是已经请你吃完东西了吗?你还扯着我干嘛?”

郑裕拉着她的手腕,急匆匆往前走,拧着眉:“不够,你给宋璟花了多少钱,要给我花两倍。”

“他花了九十万韩币,你得给我花一百八十万韩币。”

“要不然我岂不是连个低贱又穷酸的社会关怀对象都不如!”

郑裕知道自己对鱼糜制品过敏,身上很快就会又红又肿,一片一片地冒小红疙瘩,眼睛和脸也会肿起来,那副模样很难看,他不能让徐善看见,可他还想同她多相处一会儿,所以时间很紧张,他得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