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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算不错,民间青蓝二色的衣裳更多。萧景曜在跟随尹县令学习时,曾看过南川县的县志,上面记载了前朝后期南川县百姓穿衣的情况,“小民俭啬,惟粗布白衣而已。至无丧亦服孝衣帽,盈巷满街。”

到现在,百姓身上衣裳的颜色越来越多,可见百姓们的生活确实在变好。

布坊中卖的布料,种类之多,也让萧景曜几人大开眼界,光是棉布种类,就有木棉布、云布、兼丝布、斜纹布、三梭补、尤墩布、飞花布等数十种类别。不仅品种齐全,还质地优良,大多都已告别了厚重粗糙,十分轻薄挺括。穿在身上,舒适性倍增。

只看这些布料,就知省城百姓的日子过得府城百姓更舒适。

再一看两边卖小菜的摊贩,更是丰富,白菜萝卜这些常见的蔬菜暂且不提,还有香蕈、芥蓝、凫癸、蔓菁、茼蒿、木耳等,大大小小也有十多二十种。

萧景曜忍不住眨眼,这样丰富种类的蔬菜,常明府的百姓可享受不到。

柳疏晏见状,猜到了萧景曜的想法,笑着同他解释,“省城人多,好做买卖。省城周围有不少百姓,农户也好,商贩也好,都种了许多菜,每天挑着担子进城来叫卖。城里头的百姓也爱这一口鲜嫩的青菜。这些卖小菜的商贩,每天都能把菜卖光。省城附近的村庄,好几个都专门种菜,每天晨钟初静时,村中的青壮和幼童老叟,都挑着装满了蔬菜的担子,一个接一个,进城变卖。”

这不就是小型的蔬菜种植基地?萧景曜再次被震撼,大齐的商业,真的时刻都能给萧景曜一点小惊喜。

唐振源见萧景曜听得津津有味,笑着指着一个穿着青布短打的小贩,对萧景曜说道:“你看,那小贩卖的就是豆芽菜。豆芽菜不用土,方法也简单,味道也好,很受百姓们欢迎。省城里就有不少专门卖豆芽菜的小商贩,生意倒也不错。”

张伯卿一直认真听着,可算是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当即笑道:“发豆芽菜的方法,我倒是看到过。书上说:捡绿豆,水浸一宿。候涨,以新水淘,控干。用芦席洒湿衬地,掺豆于上,以湿草荐覆之,其芽自长。”

柳疏晏偏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勾过他的脖子,笑嘻嘻道:“你既然这么清楚,不如我们买些绿豆,回家给你发豆芽?”

唐振源也笑,“我看可以。”

“可以什么?不可以!”张伯卿跳脚,“我像是个会种菜的人吗?”

萧景曜含笑,给了张伯卿最后一击,“试试也无妨。考前心思易浮躁,做点别的事情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

“喂喂喂,为什么是我去干活啊?”

“谁让你会呢?走走走,买绿豆去。接下来几天,我们能不能吃上豆芽,就看你的了!”柳疏晏勾着张伯卿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去一个卖绿豆的小摊贩前,笑呵呵地掏出钱袋,买了一大捧绿豆递给张伯卿。

张伯卿脸色漆黑,给了柳疏晏好大一个白眼,却还是骂骂咧咧地接过了那一大捧绿豆。

萧景曜险些笑出声,就听得背后有人轻笑,“几位兄台好兴致。”

萧景曜迅速收了脸上的笑容,柳疏晏和张伯卿也不再笑闹,一脸正经地循着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对方一身蓝色士子衫,琢磨二十岁上下,身量同萧景曜差不多,脸色略有些苍白,外表十分符合“文弱书生”这四个字。

见萧景曜齐齐看了过来,对方又是一笑,伸手作揖,温声道:“在下江平府邢克己,见几位兄台自在笑闹,忍不住欢笑,失礼了。”

张伯卿眉头一挑,多看了邢克己一眼。倒不是他和邢克己有什么交情,只是张伯卿的父亲名为张复礼,所谓克己复礼,邢克己这名字,不看姓氏,倒像是张伯卿他爹的兄弟。

萧景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给了张伯卿一个戏谑的眼神。

柳疏晏抱着手臂,惊讶地看了过来,“邢克己?江平府那位连中小三元的天才?”

邢克己面上飞红,摇头失笑,“天才不敢当,侥幸而已。”

这下换成张伯卿给萧景曜一个戏谑的眼神了。张伯卿往萧景曜身边凑了凑,笑着看热闹,“景曜,又是一个小三元,你得好好看看。”

一个又字,当真是意味深长。

邢克己惊讶地看着萧景曜,脱口而出,“你就是常明府那位连中小三元的神童,萧景曜?”

萧景曜可算是明白刚才邢克己为什么会脸红了。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虽然是事实,但还是让人尴尬得想用脚趾抠出个大洞,自己钻进去。

看着张伯卿几个损友抱着手臂看热闹的模样,萧景曜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道:“邢兄既然也觉得那些吹捧的话太令人尴尬,就别再拿这话来打趣我了。我确实是萧景曜,但神童之称,邢兄不必再提。”

我现在身高都比一般成年男子还要高了,童什么童?

邢克己迅速点头,看向萧景曜的目光颇有几分惺惺相惜,“那些话,确实令人不自在。”

萧景曜和邢克己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

气氛顿时欢快起来,唐振源提议,“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们找个茶楼坐一坐,也好畅谈一番。”

省城内多茶楼,一条街上隔几家就有一间茶楼,有大有小,却都不缺人气。可见省城百姓对茶的热爱。

邢克己也不推辞,爽快地点头道:“我知道一间茶楼,清净又不贵,就在前面。不如我们去那家?”

说完,邢克己又是坦然一笑,“我家贫,大茶楼去不起,也不好占你们便宜。让你们见笑了。”

萧景曜见邢克己眼神诚恳,面色坦然,并不以家贫而自卑,对他又添一份好感,笑着点头,“我们初来乍到,邢兄给我们介绍清净又便宜的茶楼,再好不过。”

说着,萧景曜还对邢克己眨了眨眼,“谁家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邢克己不料萧景曜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地瞪圆了眼,好一会儿才发出一阵笑声,“景曜可真是……直言无惧。”

笑完后,邢克己又对着萧景曜拱手道:“别怪我多嘴,这话日后别在读书人多的地方提。”

萧景曜点头,“我心里有数。”

无非还是铜臭味臭不可闻的那套,觉得读书人清高,不能被阿堵物给染俗了。

萧景曜每次听到这种论调都想翻白眼。银钱确实俗,有本事你不用啊。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花钱?甚至是皇帝,也要为银钱发愁。大齐疆域宽广,常有天灾,时不时还要治理黄河,这些可都是大工程。萧景曜就不信正宁帝不缺银子。

邢克己听萧景曜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对自己十分亲近,眼睛又弯了弯,抬手道:“就在前面不远,且随我来。”

萧景曜三人跟在邢克己身后,走到大街尽头,又转了几步,进了条小巷子,果然看到了一座小茶楼。简单的酒楼样式,悬山顶,面积并不大,里面却收拾得十分干净,厢房内的摆设装饰别具一格,十分符合读书人的品味。

萧景曜又偏头看了邢克己一眼。

邢克己摇头失笑,“景曜兄弟好利的眼,这茶楼中的摆设,确实有我的手笔。”

萧景曜低头喝了口茶,笑道:“刚入口有些微苦,不久便有回甘,余味悠长。这茶正适合邢兄,苦尽甘来。”

邢克己惊讶地看着萧景曜,好一会儿才叹道;“神童果然是神童。”

萧景曜无语。

柳疏晏三人拍桌大笑。

喝了茶,几人也熟络了起来。萧景曜见邢克己对省城很是熟悉,又和茶楼有些交情,比起他们几个刚到省城,什么都不懂的家伙,邢克己的消息肯定要灵通得多。

交谈间,萧景曜才知道,邢克己也算是少年得意,身上同样有个天才光环。不过他比萧景曜命苦,父亲卧病在床,家里的银钱都用在给父亲治病上。哪怕全家尽力诊治,邢父还是撒手人寰。邢克己十六岁便没了父亲,又因为守孝错过了三年两次的院试,等了两年才继续参加院试,顺利考中秀才。

他这小三元,中间隔了一届院试,总是被人和保宁府那位院试落了一次榜的小三元连水清相提并论。

张伯卿对着萧景曜挤眉弄眼,“今年乡试,算上你总共有三个小三元。我倒要看看,解元到底花落谁家。”

萧景曜给了张伯卿一个白眼,“谁说解元就一定会在我们三个中?雍州学子藏龙卧虎,我能中小三元,也有几分运气,哪敢这么大的口气,视解元为囊中之物?”

邢克己轻笑,大有见到知己之感,“我也这般想。奈何连水清不同,非得缠着我比试,我不胜其扰,只能出门避开他。”

懂了,另一位小三元得主显然剑锋直指解元之位,并且想在考试之前就把对手给打压下去。

但萧景曜又有些疑惑,“为何我没收到帖子?”

他也是个小三元,还是个没有错过任何一届的小三元,连水清竟然没给他下帖子?

邢克己面色古怪,“据说,他让小厮给你递帖子,却被令尊给赶了出来。”

萧景曜想了想,那会儿他应该还在模拟乡试期间,萧元青心疼他,又见过府试时,一些书生的害人手段,估计对方的小厮态度也不太好,然后就被心烦的萧元青给赶出了门。

逻辑上没毛病。

邢克己看向萧景曜的目光带了几分同情,“因为这事,连水清大为恼怒,四处说你目中无人,一心想在乡试中将你压在身下。”

萧景曜:“……”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景曜都奇了怪了,忍不住向邢克己吐槽,“为什么他们总是那么闲,都快考试了,还有心思赏花办宴会?”

就算是要结交人,那也得等到乡试过后,时间宽裕了再办宴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