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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停在陈洛愉的左手背上,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陈洛愉忽然问他:“你这有没有纸和笔?”

他说没有,陈洛愉就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打开备忘录的页面递过来:“你把那封信再写一遍。”

他不去碰手机,陈洛愉坚持道:“你再写一遍。”

“写了有什么意义?”他抬起头看眼前的人。

“有!”

“我想不起来信的内容了,你不写出来,我怎么知道你都跟我说过什么?”

陈飞麟道:“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陈洛愉忽然大声起来,拿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发抖,“对我来说没有过去,我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很激动,尽管是倔强地提着要求,眼神却近乎于恳求。

他固执地瞪着陈飞麟,一直到那个人终于肯接过手机。

当年的信很长,陈飞麟沉默良久才开始敲键盘。从【洛愉】这两个字开始,他删删写写,写写删删。

陈洛愉也盯着屏幕,情绪从紧张到渐渐平缓,再到一只手搭着桌面,把脸枕在手臂上。

他歪着脑袋打量陈飞麟的脸,看那个人在给他写信时的神态,想着那个人在拘留所里是不是也用这样的表情给他写分手信。

他记得陈飞麟的性格不会依赖人,也许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可供他依赖的环境,所有的事情到他面前都只能靠自己解决。

这样的陈飞麟让他觉得有担当,很有型,也很吸引人。可是对于他这种崇拜和迷恋,陈飞麟却觉得他只是因为没见过不同阶层的差距所以新鲜。

后来他是怎么追到陈飞麟的?

他到底干了什么让这颗顽石点头了?

闭上了沉重的眼皮,陈洛愉觉得他得好好想想,仔细想想……

陈洛愉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身体像过度使用的保险丝,悄无声息就断了电。直到陈飞麟听见微微的鼾声,抬起脸时发现他枕在手臂上,不知是不是剪了头发的缘故,此刻睡着的样子还是与记忆中一样没怎么变。

放下手机,陈飞麟抚了抚他的脸颊。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将他抱起,走到卧室门口又犹豫了,最后把他抱到隔壁。

601室的门一直虚掩着,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通风,里面的味道已经很淡了。

陈飞麟走进卧室,把人轻轻放在床上,帮他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盖好被子。

从温暖的羽绒服换到没睡热的被子里,陈洛愉无意识地动了动,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陈飞麟听清了,他在说“哥。”

这个称呼是他们还没在一起前陈洛愉就开始叫的,因为他们同一个姓,也因为陈洛愉说过要他罩着自己。

那时陈洛愉经常会来一句“哥”,听得多了,陈飞麟就有了错觉,他真是自己的弟弟,得多照顾着点。

盯着床上熟睡的人,那年夏天的记忆像是一幅藏了太久的幕布,在陈飞麟眼前缓缓展开。彩色的放映灯照在上面,却因为积了太多的灰尘而显得看不清。

那是他们正青春的时候,是这座城市一年中最酷热难耐的季节。

那时的陈洛愉还是一个热情又有点任性的大男孩,他家庭条件优越,没尝过什么疾苦。自己肩上却扛着贫穷带来的负担,所有的假期都用来打工赚钱,弥补自己和妹妹的开销。

他们本应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有任何交集。

但陈洛愉还是出现了。

不仅来到他身边,更邪门地闯进他心里。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打断了思绪,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陈飞麟大步走出卧室,轻轻关上门后按下接听键。

“曹哥。”他低声道。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工地附近,有明显的打桩机声音传来。

“阿超,你在哪?”

“在住的地方。”

“货到了,来珞喻路。”

“好。”

挂断电话后,陈飞麟又打开卧室门去看床上的人。

陈洛愉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睡得很沉。

曹胥在电话里提到的珞喻路,是他和陈洛愉曾经去过许多次的地方。

陈洛愉说,刘丽亚就是在珞喻路堵车时羊水破了。那时候的他似乎很着急来到世上,差点就在车里出生。

也因为这样,一直头痛给他起什么名的刘丽亚干脆借用珞喻路,起了个谐音的名字。

把喻改成愉,是希望他一生欢愉。

那时的陈洛愉总是张扬着自信,像一轮会发光的太阳追逐着陈飞麟。

当初陈飞麟想过最多的问题,是陈洛愉为什么会喜欢围着自己打转。直到他发现,原来陈洛愉在偷偷喜欢着自己。

一切是那么地不合理,偏偏又无法压抑。

在牢里的那几年,他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向陈洛愉迈出那一步,后来的一切就不可能发生。

他的人生会和现在完全不同,陈洛愉也不会经历患病的痛苦,直到现在还被困在那一年的光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