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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是在回国前一个礼拜接到了沈老太太私人医生的电话的。

电话里, 私人医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老太太最近老是健忘, 和齐老爷子约好去画展看画, 结果齐老爷子在画展外等了半小时都没等到她。电话打过去,老太太才记得有这事儿。”

“体检的时候,老爷子提了一嘴这事儿。人老了记忆力衰退是很正常的, 但我以防万一,还是给老太太约了几项检查。”

“没想到最后种种数据都指向一个。”

“——南烟,你奶奶现在是阿尔兹海默症早期。”

“……”

“……”

一切都是虚的。

金钱,地位, 前程都是虚的。

对南烟而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年幼时父母双亡,只有奶奶还陪在她身边,所以南烟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一直以来都渴望的工作, 哪怕名誉世界的婚纱大师Victoria Meng苦苦挽留, 也无济于事。

南烟只想陪在奶奶身边。

这段时间,沈老太太表现得非常正常, 以至于南烟都忘了, 她已经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了。

病发突然。

南烟靠在齐聿礼的怀里,无声地落着泪。

齐聿礼不擅长安慰人,在这种时候,也只有紧紧地抱着她。

过了许久,南烟的情绪终于缓了过来。

她怏怏地垂着头, “我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 你陪我去看看奶奶。”

齐聿礼:“嗯。”

南烟换衣服的时候, 齐聿礼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走到工作室外,接了电话:“爸。”

齐白瑜说:“这段路前面出了车祸,我和你妈可能会到的有些晚。”

齐聿礼揉了揉眉,“爸,今晚的饭可能吃不了了。”

齐白瑜:“为什么?”

齐聿礼半垂着视线,刚才老太太认错人的行为,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万万没想到,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因为这而打乱。但也无可奈何,生老病死,是最无能为力的事。

他无法埋怨,也无从责怪。

“您去老宅吧,我待会儿和爷爷说一声,爷爷他清楚具体情况,让他和您说吧。”

很多事情有迹可循。

南烟为什么突然回国。

她回国之后的行踪轨迹干净得不行,除了医院,哪儿都没去。

齐聿礼让人去医院询问过。

那家私立医院是霍氏出资办的,所以齐老爷子和沈老太太的私人医生都是那儿的,自己的地盘,好办事。可是再好办事,齐聿礼也没在医院查到些什么——医生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随意泄露病人的隐私。

所有的事情都太正常了。

近乎诡异的正常。

再细想。

齐老爷子嘱托齐聿礼,多帮衬点沈老太太。

当时齐聿礼不以为然,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而且后来,齐老爷子和沈老太太见面之后,突然把婚约提前。肯定是害怕沈老太太病发,身体不好,又认不清人,想趁她还清醒时,让南烟早点结婚。

人活到这个年纪,与其说对生活还有盼头,倒不如说是对儿女的生活还有盼头。

沈老太太只盼望南烟的生活,幸福美满。

一切真相大白。

……

南烟换完衣服后又在换衣间坐了许久。

久到齐聿礼两通电话打完,进去找她,她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双眼失神,放空地盯着某处,整个人像是被抽干神智。

齐聿礼的视线自上往下,落在她攥的发白的指骨上,他伸手,一根一根手指给她拨开,和她十指相扣。

空气里是漫长无声的无助。

过了许久,南烟长叹一口气,嘴角扯起一抹笑,脸上神情却是与笑没有半分关系。

她看向齐聿礼,“我好了,我们去找奶奶吧。”

齐聿礼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嗯了声。

到沈老太太住的卧室,却发现回来拿玉镯的沈老太太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睡觉。

谁也不知道她醒来会发生什么。

南烟小心翼翼地合上门,突然往齐聿礼的怀里钻,瓮声瓮气地说:“要抱抱——”

齐聿礼好笑,都已经抱上了,还要抱抱?

南烟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晚饭好像没法吃了。”

齐聿礼:“嗯,我让我爸妈去爷爷那儿了。”

南烟:“你怎么和他们说的?”

齐聿礼:“爷爷会和他们解释的。”

南烟格外的黏人。

死活抱着齐聿礼不肯撒手,齐聿礼把她抱回屋了,她也靠在他身上不挪开。

齐聿礼挑了挑眉,“要吃晚饭了,你不饿吗?”

南烟双手环在他后颈,“不饿,我想和你说说话。”

齐聿礼闲声:“说什么?”

南烟:“奶奶生病的事。”

话音落下,耳边传来意味不明的一声笑。

南烟登时心一慌。

齐聿礼嗓音清冷,辨不出什么情绪:“瞒了这么久,发现瞒不下去了,才打算和我交代?”

南烟听得头皮发麻,“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奶奶生病这件事,不能外传。外头想要收购锦琅府的人那么多,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这事儿,锦琅府一时间群龙无首,外头的人趁机收购锦琅府怎么办?”

“不能外传,”齐聿礼揪着这四个字反复咀嚼,饶有兴致地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南烟懊恼地咬了咬唇,“我怕你以为,我是因为奶奶生病,所以才想和你尽早结婚的。”

不是吗?

不是因为想要借他的权和势吗?

不是觉得,她和他订婚,外面那些觊觎锦琅府的人,都会忌惮他,不敢趁虚而入吗?

没有人比她更擅长,先发制人了。

也没有人比齐聿礼更懂南烟。

齐聿礼向来都不拆穿她这些小把戏。过家家似的小把戏,他懒得拆穿。

南烟说完那些话后,心跳难平,心虚地不敢看他。

“三哥?”她试探性地叫他。

“嗯,”齐聿礼神情寡淡,给她回应,“以前或许是外人,但现在我是你未婚夫,有什么事都和我说一声,别瞒着我。”

南烟见状松了口气,“不会的,以后我什么事都和你说。”

齐聿礼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眸色是晕不开的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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