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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好敏锐的判断力,呵呵,我不是本地人,是魔都人,不过,在中缅边境这一带这里也30多年了。”秦小兵边开车边说着。

车子开始出城,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柏油路往前开,路两边是连绵的群山和成片的甘蔗林,还有高大的菩提树和芭蕉林,带着斗笠穿着民族服饰的山民不时从路上走过,光着屁股的孩子在路边的小溪里玩耍嬉闹。一派迷人的亚热带雨林风光。

“你是魔都人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倒插门找了个这里的少数民族姑娘?”李舜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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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我也不想来啊,当年,不来没办法。我是知青插队来这里的,来的时候才17岁,这一晃36年过去,我已经53岁了。”秦小兵木然地说着。

“原来你是知青啊,怪不得,我老爷子当年也是知青,也是到边疆插队,不过,你在最南方,他是在东北方的中朝边界。”李舜说,“老爷子,当年的知青不是都回城了吗?你怎么没有回去?”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没法回去,回不去了。”秦小兵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不是魔都人,不是滇西人,不是中国人,不是缅国人。”

“那你是什么人?”我好奇地扭头看着秦小兵。

“只能说是金三角人了。”秦小兵干涩的声音里露出几分凄凉和酸楚。

我和李舜都大为好奇,继续和秦小兵攀谈起来,这一交谈,才知道这个看似干瘪外表普通的秦小兵,其实不是一般的人,竟然还有着不平凡的经历,他曾经是缅国共人民军的军事指挥员。

随着秦小兵的叙述,一段尘封的历史展现在我面前……

上世纪70年代,在东南亚的热带丛林里,战火弥漫。作为东南亚一支实力较强的武装力量——缅共,开始了和国家军长达数十年的武装斗争,枪声起伏在中缅边境彼侧丛林密布的克钦帮和掸帮一带。

坚定的缅共坚守着“赢得战争,夺取政权”的信条,在北部和东北部的山区进行艰苦的游击战。而就在和缅国毗邻的中国国土上,正在进行的是另外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那是一个充满标语口号的红海洋,在老人家的号召下,成百万成千万的知识青年自发地豪情万丈地涌向全国各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凝聚着整整一代人悲欢血泪和青春的历史剧从此拉开序幕。

作为插队滇西的万名知青之一,魔都知青秦小兵来到了中缅边境的一个农场。

来之后不久,缅共和国家军在中缅边境的昆农打了一次著名的战役,历时40天,隆隆的炮声听得非常清晰,甚至有些碎片和残渣飞到中国境内。

这场发生在身边的战争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知青群中闪闪烁烁的革命火光,而最终使他们心中久已蕴育的热情爆发汇聚成火海。

在一个黑夜,秦小兵和他同室的三个同学在黑暗中越过边境线,消失在缅国的丛林里。

他们给场部留下一封信,是一封血书,血迹斑斑,洋洋洒洒:“我们自愿到缅国参战,为了全人类的解放。如果我们牺牲了,请告诉我们的父母当以我们为自豪!”

那是一个崇尚牺牲的时代,个人的价值只有在为事业英勇献身的时刻才能体现,而多少知青,他们的生命只为这一时刻而存在而燃烧。

之后,每夜都有人出走,单独行动的,三五成群的,留下信的,只字未留的,他们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生命从来不可预测,当这几千名不到20岁的中国知识青年在浓黑的夜色里偷偷越过国境线,怀着崇高的理想奔向枪声和树木一样密集的丛林时,一个个惨痛而悲壮的故事便拉开了序幕。

在缅共中,他们有的度过了两年,有的五年,有的十年,甚至有的直到现在还留在解散后的缅共地方武装中。去时豪情万丈,热血沸腾,归来时满身创痍,欲说无语。

热带雨林埋葬了他们的青春、血泪、理想和爱情。在泥泞的腐叶堆中,还埋下了许多年轻的躯体,在年复一年罂粟花的迷香中,也许还会有沧桑的缅国老兵忆起那些曾并肩作战的中国青年的往事……

和秦小兵一同参加缅共的3个室友,都是秦小兵最要好的同学,因为作战勇敢,头脑灵活,秦小兵很快就被提拔为营长。

在一次战斗中,那三个同学为了掩护秦小兵等营部的人撤退,为国际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长眠在亚热带的丛林里。

作为生还下来的幸存者,秦小兵悲痛万分,发誓要永远陪伴为了救他而牺牲的同学和战友。

于是,他选择了留下来,脱离武装,定居在迈扎央。

听完秦小兵的叙述,我和李舜都沉默不语,我被这段历史打动了,感动了,不仅仅是为秦小兵一个人感动,而是为那个年代的那个群体,我的父辈所感动。我现在开始理解秦小兵说自己是金三角人的含义了,这里的人都是没有国籍的。

“我靠——看不出,你还很牛逼,竟然还是个国际主义战士,还是个营长。”半晌,李舜开始感慨,“你就是那个什么切——格瓦拉。”

“李老板过奖了,曾经,我只不过是是个战士,现在,我是一个普通的边民,为了养家糊口穿梭来往于中缅边境带路的向导。”秦小兵淡淡地说,“对我来说,曾经的信仰和理想都是空气,冲动和豪情都是游戏,我现在每天最关注的是怎么活好今天,怎么挣钱养活我的婆娘和4个孩子。”

秦小兵的话让我感慨不已,一个没有了信仰和理想,没有了冲动和豪情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