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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也不见外,端起桌上的汤碗,问她说:“何女士,我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来找你确实很唐突,容敛也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没有,周六我一般都会休息。”

“那就好。”

姜梨喝着香醇润口的炖汤,就着下午茶的甜点,安静地等着何烟说话。

“小梨,听说你已经从祁光离职了,现在在哪工作?”

他们母子还真像,都喜欢喊她“小梨”。

“我投资了家公司,现在做着点管理工作。”

“什么方向的?”

“智能驾驶。”

何烟对这块不是很了解,顺着向姜梨讨教了不少业内知识,态度很平和自然,要不是知道她是祁容敛的母亲,姜梨甚至会觉得她是自己的朋友。

聊得差不多了,何烟也喝完了自己面前那碗,优雅地擦擦唇,感叹道:“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难怪容敛会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知道这是要进入今天的正题了,姜梨停止进食的动作,稍稍坐直身体。

注意到她这反应,何烟轻笑道:“你别紧张,我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就是单纯太闲乏了,没人和我说话,想找人聊聊天而已。”

何烟轻叹一口气,眼神看向姜梨身后的那些花,有些分神,过了会才继续说话。

“我就容敛这个孩子,两年前,他父亲发愁他的婚事,找了位姑娘来和他相亲。容敛的性格你应该也清楚,说一不二的,他去找了他父亲,说他既然按照父亲的期望接管君祁,那父亲也应该圆了他的期望,让他自主决定自己的婚事。”

“其实我和他父亲也没想太多,没想着一定让他联姻,唯一担忧的只是他这辈子能不能遇上个知己,他性子内敛,很多事都不会和别人敞开来说,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小梨你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会改的。”

“其实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他。容敛被我们当父母的寄托了太多的期望,从小就养在他父亲身边,管教得严,我都看在眼里,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太多了。”

他们剥夺了他的童年,要他聪明,要他成熟,要他圆滑,从没要他快乐过。

因为养在祁老爷子身边,他小时候没有朋友,围绕着他的全是成熟的大人,直到后来上学了,他才渐渐地认识一些同龄人。

只是那时他的性格已经逐渐形成,除了忙平日里学校的课业,他还被要求学习太多额外的东西,没有时间和身旁人玩乐,朋友都是些泛泛之交。

何烟很心疼祁容敛,试过劝老爷子对孩子宽松些。

平时很好说话的他,在这点上却是异常坚持。

她甚至因此和祁老爷子吵过一场架,老爷子情绪激动进了医院急救,从那之后,她不敢再提这件事。

后来,好不容易出现个会缠着祁容敛的祁骁,他性格活泼好动,是和祁容敛关系最好的。

何烟总算有些宽心,希望祁容敛能因此活泼一些。

只是好景不长,祁骁的父亲不愿他们走得近,祁容敛什么都知道,从没闹过。

“他和我们不亲近,我们其实都理解。”何烟压下眼里浅淡的忧愁,朝着姜梨笑,“他性子太独了,身边太冷清,还好遇见了你。”

姜梨安静地听着。

听到何烟最后说的那句,她是想微笑示意的,但是就是有点笑不出来,只能努力地扬起唇角,却又很快变得平直。

从何烟那离开后,天不知怎地就有些暗了,乌云迭在空中,灰色的一层,连空气都闷上不少。

风不知道何时就刮了起来,地上有着没来得及清扫的树叶,伴着灰尘泥沙被风推着往前跑,路人都知这是要下暴雨了,行色匆匆,明明车流声和人声依旧,却安静得可怕。

姜梨心情有些烦闷,她叫车回到家,在小区前几百米的地方下了车,沿着街边走,步调很慢,和行人反向。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也许,她不该抓着他隐瞒身份的事情不放,硬是要借机发作,不理他、冷落他。

她想起那夜她醉酒,在酒精催使下,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身份。

当时他说,怕她跑了。

她当然是不信,只当这是哄醉鬼说的假话。

他这样高高在上,什么都触手可及的人,怎么会有名为担忧害怕的情绪呢。

他应当永远自信,永远胜券在握。

又一阵风刮过,轻飘的沙子被吹得很高,跟着风四处乱跑,长长的睫毛没护好她的眼,叫一颗沙子进了去。

她定住脚,闭上眼,低头抬手抵在眼前,试图抵达紧随其后扑来的沙子。

只是这秋风刮得厉害,她不敢睁眼,右眼控制不住地漫开了眼泪,连带着左眼也都不好受。

很快,风终于停了,右眼很颠,她不敢去揉眼,努力地眨着,希望那颗沙子懂事点离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如果她从小就被管束着,还担着这么大的责任,即使锦衣玉食,她也一定会很阴暗,每天阴恻恻地盯着人,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怎么做掉他们。

因为天资聪颖,所以整个家族的荣光压在了他身上,叫他待人温润如玉,叫他做事步步为营,却从未有人过问过他的意愿。

他当然会怕,他怎么会不怕。

眼中的沙子顺着泪落下了,但是她的鼻子依旧酸涩的,盈在鼻尖,漫上双眼。

天很暗了,路灯无声地齐齐亮起,在灯亮的那一剎那,雨兜头落下来,视野所见霎时都成了雨幕。

她被砸了满身,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担心会感冒。

这里离小区还有几百米的距离,附近没有地方能避雨,她没带伞,只能加快步子往前走。

透明浅灰的雨幕被路上的车灯照亮了一次又一次,在大雨中行走的感觉并不轻松快意,她看那一辆又一辆扫过的车灯,忽地自嘲地笑了。

【这个场景还挺适合拍偶像剧的,失魂落魄淋雨的女主,和从天而降的男主】

【真好的取景】

仿佛听见了她的想法,一辆车在路旁停下。

姜梨望去,雨太大,她看不太清,唯一能辨明的只有车灯。

是他吗。

想想都不可能。

这么大的雨,几乎遮掉了大半的视野,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她收回眼,往前走着,那辆车忽地就连声响起喇叭。

被吵了满耳,她皱起眉望过去,想着到底是哪个司机按的,她不是在人行道好好地走着吗,又没有拦车子的路。

可等她定住了眼,那车后座的门忽地被打开。

手工定制的昂贵皮鞋落地,踏起水花,他撑着伞下车了。

男人站着像挺拔的松,伞面很宽,但雨被风刮斜了,打湿了伞下人。

他没有任何停顿朝她走来。

不知怎的,在他开了车门下来的那一刻,她怎么都动不了脚,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十分突然地漫上了她心尖。

她没动,就这么定在原地,看着他撑伞,看着他把伞遮向她,将雨幕定格。

即使是很短的这段路,他肩上也被雨淋湿了。

他才站定,姜梨就伸出手抱住他,她身上挂着的雨水很快地将他沾湿,她抬起头,去亲他的下巴,很轻的一下,又一下。

手中伞稍往她倾斜,撑伞的手用了些力,骨节愈发分明,他低下了头,和她的唇相贴,交.缠,她发间的雨珠落下,遇下颌,那透明的水珠再也挂不住,映着路灯不明亮的光,颤巍巍地滴落到地上,化成无数雨滴。

他们恍然不觉,纵使又有穿行的车声响过,溅起一地水花,却也只觉得偌大的天地间只有眼前人,雨水的冰冷渐渐被体温驱逐,雨声盖住相吻时那清浅的喘.气声,呼吸来得很慢,却又很重。

“回去吗。”他低声问。

姜梨松开抱住他的手,他搂住她的肩,侧身护着她穿越那段短短的路,抵达温暖的车内。

她满身都被雨浇透了,不能受凉,祁容敛让司机将冷气调成暖气,司机应声,还非常有眼色地升起挡板。

“怎么在路上淋雨。”他找到条毯子,抖开来连头带身地包裹住她,几缕头发贴着脸,像雪里点了墨。

“散步呢,忘带伞了。”她有些懊恼,“以后我一定要把伞焊在身上。”

车子驶进龙湖湾,她想把毯子取下后再下车,却被他无情镇压了,姜梨被迫老老实实地裹着毯子进电梯,还好这边住户不多,她没碰见外人。

他们的楼层高,在电梯内得等上一会才能到。

电梯里就他们俩,姜梨看着他,总是想到何烟说的那些话,情绪稍稍低落下来。

为了不让他看出异常,她摆出了一副要算账的模样,“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发现是我在淋雨的?不会是你当烂好心人,看到淋雨的女人都想展现一下爱心吧?”

反咬一口的小白眼狼。

祁容敛隔着毯子对着她的头顶一通乱揉,无奈极了。

“我当然有方法认出你。”

这么多人里,他也就只能听到她的心声。

姜梨有些好奇,“什么方法?”

“保密。”

她瞪他一眼,嘴里嘟囔了句,“神秘兮兮的。”

电梯终于到了,她踏出电梯,听到他问:“你和我母亲见面了?”

她没否定,“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祁容敛洞悉了她的情绪变化。

她平日懒得很,打车一定会到门前,散步那就更少了,这是她心情不好才会做的事情。

他没问她们都聊了些什么,仅仅缓下声音和她道:“母亲说的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姜梨正好打开了自己房门,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他一眼。

【怎么不放在心上。】

【如果可以,想有个时光机,回到童年抱抱你】

她说了声“好”,心思却仍旧在流转。

【嗯……要能带着你撒野,当你老大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姜大梨!当之无愧的孩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