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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江老太太原本还想着在他们面前再好生炫耀一番的,谁想他们居然说走就走了,这让她满肚子的炫耀跟谁说去?

纪明扬没有理会,直接往前走。

“大胆。”江老太太喝道,“我可是你们世子爷的亲祖母!”简直无礼,镇北王府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纪明扬蓦地停下了脚步,江老太太以为自己的话管用了,傲气地坐等他赔罪。

纪明扬转过身,直视着她,只问了一句:“江老太太,听闻你们这次进京,还带了个外孙女,你那外孙女呢?”

江老太太的尾指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目光闪躲地说道:“我家的阿芽正在里头生火做饭呢,哎,我们可比不上镇北王府家大业大的,也没个烧火丫鬟,就只能委屈阿芽了。”

纪明扬瞳孔一缩,过了几息,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出了堂屋。

等人一走,江老太太一下子就慌了神,嚷嚷道:“彩霞儿,彩霞儿!”

“太夫人,夫人她出门去了。”一个灰不溜丢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禀道。

“出门去了?!又出门去了!”江老太太简直都快被气死了,“她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拿着银子往外跑!”

京城奢靡,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他们在老家没有见识过的,江氏一开始是借着找江芽的名义出的门,到后来,就被迷花了眼,天天往外跑,也搞不清她到底是在找人,还是在玩乐。

他们带的银钱本来就不多,江氏这么一花用,不过短短十天,就花掉了三百多两。

要是在老家,这点银子还不放在眼里,可他们现在手里总共也就一千多两,十天花掉这么多,实在让江老太太有些心疼。

要知道,江家现在半点产业也没有了,江庭月俸也就三十五石,那可是要坐吃山空的。

“没用的东西,”江老太太厌极地说道,“一天天的好吃懒做……”

“娘!”正在这个时候,江氏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了,喜笑颜开道:“您看我买什么回来了?!”

“你死到哪儿去了!”

江老太太拿起一个茶盅就要扔,想想这套茶具是花了一两银子买来装装样子,还是没有舍得,只恶狠狠地说道,“让你去找那死丫头,你找着了没?”

江氏收敛住了脸上的兴奋,讪讪道:“没、没找着。”

她把大街小巷都跑遍了,还是没找着,她又有什么办法。

“死丫头太会跑了。京城又这般大。”江氏也是无奈。这要是在老家的话,不管江芽跑去哪里,他们都能找着。

往死里打过几顿后,她就再也不敢跑了。

她还以为这死丫头学乖了,没想到刚来京城,居然又跑了!

“京城花费大,她身上没银子,指不定死在哪儿呢……”

江老太太简直快被她给气死了,她顺了顺气,说道,“逸哥儿刚刚被皇上接进宫去了。”

江氏眼睛一亮,兴奋道:“真、真的?!”

江老太太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说你蠢不蠢,现在是逸哥儿的关键时期,你把阿芽给弄丢了,要是真有个万一,你不是要害了我们逸哥儿吗?!”

“我、我不知道。”江氏呢嗫着说道,“娘,您说那事真有把握?”

“当然。”江老太太满怀信心地说道,“庭儿说能成,就肯定能成。”

“刚刚镇北王府还派人来接逸哥儿了呢,想必是慌了。”

纪明扬只是过来见一下楚元逸和江家人的,到了江老太太的嘴里,就变成了他是来接人的。

江庭这个儿子是江老太太这一辈子的骄傲。

儿子打小就会读书,一路扶摇直上,给她带来了荣华富贵,尤其是这后半辈子简直没有半点不舒心的。

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楚氏了。

江老太太想得极美:“等到皇上让逸哥儿袭了爵,到时候,我就是镇北王府的老太君了,楚氏还不得乖乖跟我低头。”

这个儿媳妇说是儿媳妇,她连一天也没有享受过儿媳妇的福,偶尔见上一面,就算没有让他们行大礼,也是一副傲慢的态度,哪有人是这样当儿媳妇的。

她想好了,等到她当上镇北王府的老太君,非得让楚氏日日到她跟前做规矩不可。

“你赶紧去把阿芽给找回来,要是坏了逸哥儿的事,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一听说会坏了楚元逸的事,江氏也是急的,连忙道:“那可怎么办才好。”她是真找不到人,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要上哪儿去找?

江老太太狠狠心,说道:“那就给她办丧事,销了她的户籍,权当作她已经死了。”

就当作江家没有江芽这个人!

没有户籍和路引,她不管逃去哪儿也就只能是个乞丐流民,连贱籍都入不了,一个小乞丐又做得了什么?

江家的江芽一死,从此也就死无对证!

她就不信,江芽还真能遇到什么贵人,能逆天改命。

一个女娃子,一辈子也就这个命了。

江老太太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戾色。

江氏默默点头:“是,娘……”自己也算是亲手把这死丫头拉扯长大的,她居然说跑就跑,实在是个没良心的!

也好,“夭折”了,可以省去不少事。也不用自己天天满京城的跑了。

只要能为逸哥儿铺路,舍掉个死丫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等到江庭一回来,江老太太与他商量了一下,三天后就去里长那里报了个夭折,销了户,又弄了一口薄棺回来。

江庭多少也算是个三品官,里长也没多问。

这年头,夭折一个没长成的孩子实在太正常不过,邻居们问起,江氏就抹了一把眼泪哭了一两句,说是突然得了风寒,人就没了。

江家一家本就搬到这里来住不久,邻居对她们也实在不熟的很,知道小孩子夭折,跟着唏嘘几句也就罢了。

江家终于松一口气,就好像取下了长年以来套在脖子上的枷锁,终于可以正正经经的过日子。

江氏看着堂屋里停着薄棺,舒心的同时,不由地道:“娘,咱们要不要去报丧?”本来定下明天一早就运出城下葬的。

江老太太忍不住瞪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结果江氏笑着说道:“娘,咱们不是没银子了吗。”

他们的手上一共就只剩下几百两银子,江老太太的燕窝都快吃不起了。

就算逸哥儿要袭爵,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娘。”江氏咽了咽口水,“听说京城的奠仪给的还挺多的。咱们还得给庭哥备些银子去打点不是。”

江老太太想想也有道理,就应了。

于是,不止是江庭的那些个同僚,就连拐了好几十个弯的盛府也收到了江家的报丧,刘氏知道时一脸的莫名其妙。

哪有小孩子夭折也到处报丧的。

更何况,他们盛府和江家也没什么关系啊,江庭不过就是个赘婿罢了。

刘氏忍不住对着盛兮颜抱怨了一通,盛兮颜也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只当作没听到。

从正院里出来的时候,昔归咋目结舌地说道:“姑娘,江家做事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

先是也不提前支会,就突然上门道贺。

再是无缘无故地,让人前来报丧。

这哪是个懂点规矩的人家做得出来的啊。

“怕是没银子了。”盛兮颜说得一针见血。

静乐把给江家的东西都收了回来,江家要是单靠江庭的奉禄,在这京城里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没银子?”昔归瞪大了眼睛,没银子就借着丧事来收奠仪,这怎么比他们要给一个夭折的孩子大办丧事更离谱?!

“那您……要不要去啊?”昔归迟疑地问道。

“不去。”盛兮颜答得理所当然,“母亲给份银钱打发了就是。”

“姐姐!”

骄阳欢快地从假山后面跑了出来。

盛兮颜配合地“呀”了一声,似是被她给吓了一大跳。

骄阳掩着嘴,咯咯直笑了。

看过杂耍回来后,骄阳明显更加活泼,也更爱粘着人,但只限于粘着盛兮颜。

“姑娘,江家要是收完了奠仪,是不是还得换别的法子来拢银子啊。”

连这个主意都想得出来,江家还有什么事是想不出来的呢?

“不过,江家那个小姑娘也真是可怜。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呢……”

听到江家两个字时,骄阳的脸色明显一僵,再听到她说自己没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的情绪掩饰的极好,几乎没有外露,不过正牵着她手的盛兮颜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掌心突然变得冰凉。

盛兮颜的杏目微微眯起。

捡回骄阳后,盛兮颜也就问过一次她家在哪儿,想不想回去。骄阳一直避而不答,盛兮颜就再没有问过了。

这孩子的心思太重,要得到她的信任,就不能反复去追问她不愿提起的事。

难道说……

不会吧!?真有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