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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并不知纪明扬的为人,如今至少可以看得出来,阿辰和郡主对纪明扬都是格外信任的,纪明扬杀了江庭为郡主报仇还好说,他还杀了楚元逸这镇北王府唯一的血脉。

是因为楚元逸改姓背弃了镇北王府,还是……

她有些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问道:“骄阳,你今年几岁?”

骄阳不明所以,乖乖道:“十二岁。”

十二岁……楚元逸和盛琰同年也是十二岁。

盛兮颜:“……”

她的心中纷乱如麻,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偏偏又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解释江家这些恶心的作为。

盛兮颜有些心不在焉。

她放在袖中的手捏拢成拳,这个念头一旦起了就再也抛不开。

盛兮颜认真得看着骄阳,细细打量她的五官,老实说,除了桃花眼外,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似郡主和阿辰。

这些事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压根儿没有任何证据,要是她猜错了,胡乱告诉郡主说不定会惹得她胸痹再犯。

可万一她猜对了呢!

她想去见阿辰了……

回到采岑院后,盛兮颜让骄阳自个儿去玩,骄阳喜欢黏着她,可盛兮颜有正经事要做的时候她一向是很乖的,就乖乖留在堂屋里,和昔归翻花绳玩。

盛兮颜匆匆去了小书房,打算写一张帖子让人送去镇北王府给楚元辰。

清水徐徐倒下砚台,盛兮颜拿着墨条在砚台上打着圈儿,淡淡墨香萦绕在空气中,让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放下墨条,她执起一支狼毫沾满了墨汁,在一张空白的帖子上,毫不犹豫的挥笔而下。

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格外好看,清秀灵动,风姿绰约,不一会儿,就把帖子写完了。

她刚把笔放下,把帖子放到一边去吹干,有一杯热茶从旁递到了她的手上。

“昔归……”

盛兮颜正想吩咐让昔归去趟镇北王府,忽然转念一想,昔归还在外头陪骄阳玩呢。

她下意识地往身边看去,入目的是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眼中仿佛还蕴含着灿烂星辰。

盛兮颜怔了几息,嘴角不知不觉弯了起来,瞳孔一下子就亮了,这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阿辰。”

盛兮颜笑着唤道,声音娇软清澈,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娇气。

明明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也就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好似有一根羽毛在楚元辰的心口挠了挠,轻轻地,柔柔地,他贪婪的想要感受更多。

盛兮颜把茶盅随手一放,就站了起来,她眉眼弯弯,顾盼之间洋溢着雀跃:“你怎么来了?”

“我早来了。”楚元辰委屈地说道,“你都没看见我。”仿佛有条尾巴在无精打采的甩着。

他早就来了,跟往前一样,在小书房里等她,等是等到了,就是她心不在焉的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

他就坐在窗台下,眼巴巴地看着她走到了书案后头,开始磨墨写帖子。

他等了老半天,她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他就只能自己走过去了。

原来她是真没看到他?这么一想,实在好心酸。

哎,楚元辰幽幽叹了一声,娘早就说过,他也就这张脸能哄哄媳妇,现在难道是这张脸也不管用了吗?这让他不由陷入沉思。

唔。盛兮颜有些心虚。

她是真没看见他!这么大个楚元辰坐在这里,她居然完全忽略了,明明她重生以来,都很小心的。

是因为她对他不设防吗?

盛兮颜心虚地眼神游移了一下,几乎无法直视他的脸。

她的小心思全都落在了楚元辰的眼中,楚元辰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朝她又走近了半步,语气越发的委屈:“我等你很久了,你都没理我。”

两人靠得很近,这近在咫尺的气息仿佛融合在了一起,耳边是楚元辰带着盅惑的声音:“你上次答应过给我做红豆糕的。”

她答应过吗?盛兮颜不记得……话到嘴边变成了一个字:“好!”

楚元辰的胸腔微微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笑,心中的愉悦掩都掩不住。

这种愉悦会传染,盛兮颜的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立刻就变得理直气壮:“我正要去找你呢!”

是的。她正准备去找他呢,所以,他坐了好半天都被忽视的事,是不是可以就这么算了?

楚元辰笑得更加欢跃。

这小丫头,一旦占了一点理,就能跟个猫儿似的,骄傲极了。

楚元辰抬手把她散乱在脸颊上的几根发丝拨到耳后,嘴上问道:“你找我?”

盛兮颜点头道:“我前几天捡到了一个小姑娘。她是江家的……”

楚元辰神情微顿。

他今日会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盛兮颜把自己猜测的全都说了一遍,掩过了关于上一世的事,其他的毫无保留,最后又道:“……我心里乱极了,不知道该跟谁说,就想去找你。”

盛兮颜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楚元辰,她本以为他肯定会很难轻易接受,然而楚元辰面不改色,只问道:“她在哪儿,能让我见见吗?”

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震惊或怀疑,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盛兮颜不禁想到,他是不是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她的心思在楚元辰的眼中展露无疑,他点头说道:“纪明扬跟我说了。”

纪明扬那天从江家回去后就跟他说了。

他当时先惊后怒,他知道纪明扬是个有分寸,纪明扬会告诉他,至少是有五分把握。

“这件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暂且没有告我娘。”

“总得先查个明白。”

楚元逸从小是在静乐的膝下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

若猜测是真的倒也罢了,若只是一个胡思乱想,又何必让她白白伤心一场呢。

静乐有胸痹,上次就因为楚元逸的事发作过一回,若是再发作,恐怕会很危险,楚元辰便打算自己先查清楚了后再告诉她。

盛兮颜恍然大悟。

纪明扬果然是个心思敏锐的,居然在那天就起疑了,难怪他看着骄阳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让纪明扬去了江庭的老家。”这三天里,楚元辰也做了不少事了,“又跟兰嬷嬷打听了一下,我娘当年是早产,相当的凶险。”

他需要问一些当年的事,就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兰嬷嬷。

静乐生楚元逸的时候,兰嬷嬷就在她身边,用兰嬷嬷的话来说,生得极为艰难。

“我长年在北疆,有一年曾经受过一次重伤,几乎要了性命。祖父当时是想瞒着娘的,毕竟京城距离北疆太远,我娘又怀胎八月,就算让她知道也无济于事。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娘竟然就知道了,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偏偏那次她和江庭直接离京,赶去北疆。许是生怕会被皇上拦下,他们走得特别急,只带了十来个侍卫,和兰嬷嬷与吴嬷嬷。后来娘在路上动了胎气,就早产了。”

楚元辰叹了一口气,把兰嬷嬷的话,如实转述着说道,“当时在路上,有流匪作乱,特别乱,娘的身边就算有王府侍卫,到底也不够安全,只得暂且去了附近的一间寺庙,求人收留,我娘是在寺庙里生下楚元逸的。”

这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兰嬷嬷能够回忆起这么多,着实不容易。

“因为外头有流匪,寺里还躲了不少附近百姓,人来人往地乱成了一团,实在没办法,又请不到大夫,正好寺里有一个来避难的接生婆,就请她帮了忙,好不容易才九死一生把孩子生下,接生婆说是个男孩,脚底上有块红胎记,我娘连看都没看到一眼就晕过去了。”

“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气息极其微弱,像是随时会夭折,江庭打听到方丈擅岐黄,就带上孩子去求方丈救命,兰嬷嬷那会儿正忙着照顾我娘,吴嬷嬷是我娘的乳娘,更懂怎么带孩子,就让吴嬷嬷跟着过去的。”

“我娘一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当时,孩子已经在她身边了。”

楚元辰顿了顿,嘴角泛起了一抹似笑非笑:“是个男孩,脚底有胎记。”

他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说完了,又道:“我让纪明扬从江庭老家回来后,直接去那个寺庙里再查。”

楚元辰的声音有些低哑。

那样的兵荒马乱,回过头再去想想,真是有心想要换了孩子,也是办得到的。

然而当时,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盛兮颜暗暗点头,确实,若是有心算计,简直防不胜防。

她忙道:“我去叫骄阳来。”她说着,摇了摇书案旁的铜铃,不多时,昔归在外头敲了敲门,就开门走了进来。

“姑……”

昔归小嘴半张,呆呆地看着小书房里的楚元辰,整个人都惊得傻住了,半天都没发出另一个字。

她掐了掐掌心,疼痛告诉她,她没有看错。

在短暂的失神后,她赶紧关上了小书房的门,生怕被别人发现。心中暗道:未来姑爷做事真不靠谱,要来也不走正门!对了,上次就是他大半夜的把姑娘带走的,还一夜未归!

盛兮颜让她来就没打算瞒着她楚元辰在这里的事,吩咐道:“你去把骄阳叫过来。”

叫骄阳?昔归有些不解,她习惯听盛兮颜的话,应了命后,匆匆去了。

不多时就领着骄阳过来了。

骄阳本来还很高兴的,当一看到小书房里还有个陌生人在,她的小脸一下子就是紧张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戒备和抵触。

她蹬蹬蹬地跑到盛兮颜身边,拉住了她的衣袖,冲着她甜甜一笑:“姐姐。”等到再看向楚元辰的时,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眼底沉沉的,面无表情。

她盯着楚元辰,楚元辰也在打量着她,忽而一笑,愉悦地道:“纪明扬说得对,还真是头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