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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不及待地大喊着:“督主,我要见萧督主!”

他刚叫嚣了几句,就又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申千户不耐地说道:“督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给咱家好生待着去。”

申千户的声音更加阴冷,仿佛含着冰渣子。

安平侯抱头蜷缩着,不敢再乱动,死死咬着嘴唇更加不敢发出声响。

小世子要是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还为了报仇蓄谋二十年,以东厂的强势和萧督主的一手遮天,他若真是小世子,秘密被发现,又岂会不杀了自己的灭口?

而万一仅仅只是有人有相像呢,那他所谓的这个把柄就更加可笑了。

这一刻,安平侯的脑子无比的清晰。

这个秘密的确可以保住他的性命,可是,得看怎么用。

他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已经连萧朔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萧朔早把永宁府的布局图纸记在了心中,离开了正厅后,径直去了后院的荣福堂,堂屋门上的重锁已经取掉,里头静悄悄的。

乌宁在一旁低声道:“督主,这里住着安平侯府的太夫人,您可要进去瞧瞧。”

萧朔就站在堂屋外,漆黑的眸子中仿佛含着波涛汹涌,他站了许久,衣袍下的双腿轻轻动了几次,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

终于萧朔开口了,淡声道:“你让他们轻着些,别惊扰到了太夫人。”

乌宁怔了怔,他从来不会去质疑萧朔的话,立刻拱手应命是,又招了一个番子过来,让他去吩咐其他人抄家时动作轻些。

萧朔默默地看着堂屋。

他没有脸再出现在外祖母的面前,如今这样就好了,就够了。

阿辰会代他好好照顾外祖母的。

这就够了。

萧朔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眸中冷静内敛。

他撩开披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呆坐在堂屋罗汉床上的太夫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外奔去。

伺候在一旁马嬷嬷和徐嬷嬷赶紧过去搀扶住了她。

自打东厂来了后,她们就战战兢兢地说了是盛兮颜的人,并主动来了太夫人的荣福堂陪她,还告诉东厂,盛大姑娘经常来探望太夫人。

她们俩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点眼力劲儿的,自然看得出来盛兮颜对太夫人的关照,她们是想着,这里铁定是这侯府里最安生的地方,果然!

就算东厂已经把侯府所有的主子下人都集中在一起关起来了,也没有人怠慢了他们。

“太夫人,您要去哪儿。”马嬷嬷扶着她,细声气语地说道,“您告诉奴婢,奴婢扶您过去。”

太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正费力地要开门,她嘴唇嗡了嗡,艰难地发出了三个字:“曜哥儿……”

曜哥儿?

两个嬷嬷看了看彼此,只听得懂她似乎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马嬷嬷忙讨好地说道:“不是不是,刚刚是督主经过。”

太夫人:“……”

萧朔虽然没有进来,马嬷嬷还是看到了院子里头那些番子们肃然起敬的样子,就猜到是督主来过了。

督主待盛大姑娘还真是好啊,知道盛大姑娘关心太夫人还特意过来瞧一瞧。

“督主……”太夫人喃喃自语。

“是啊。太夫人。”马嬷嬷把她搀扶回了罗汉床上,知道她脑子不太清楚,就放柔声音,像哄小孩一样哄道,“您别急,有盛大姑娘在,东厂不会怠慢您的。晚些等盛大姑娘收到消息,就会来接您出去的。”

太夫人终于没有再坚持要出去,乖乖地坐了下来。

太夫人是一个很好相处的老太太,她大多数的时候,就是独自坐着,也似乎已经习惯了孤独,马嬷嬷她们只需小心别让她摔着就成。

抄家搜府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整个安平侯府都被抄遍,也就荣福堂没有人进来过,而且日常膳食外加夜宵都有人准时送到,全都是在京城里最好的酒楼买来的,顿顿不重样。

所有人对太夫人都客客气气,在抄荣福堂周围院子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丝毫没有惊扰到她。

等到把安平侯府全部抄完,又登记在册后,申千户就把账册一并呈给了萧朔。

“督主。安平侯府还真是富贵。”

“不过,这京城候府里的东西,应当还不及岭南侯府的十之一二。”

东厂抄过的人家也不少,富贵的人家更多,安平侯府的富贵与别家不同,带有一种历史的沉淀。

从安平侯府中抄出来的除了古籍字画,更有一些稀世珍品,这绝不是普通富贵人家所能有的,至少也要积攒了数代,是世家的底蕴。

申千户不由感叹了一二:“素闻岭南王府历经几朝不衰败,底蕴深厚,还真是如此。”

萧朔目光低垂,看不透喜怒。

岭南王府薛家与镇北王府和平梁王府都不同,薛家在前朝时,就已经是名门世家,甚至在往前几朝,薛氏还曾是门阀世族。

前期末年,薛氏家主跟着太祖起义,倾全族之力为太祖筹齐兵马粮草,而家主更是骁勇善战,助太祖平定数州,最后成就了这大荣的天下。

岭南王府所拥有的财富全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

不过,安平府来京,并不是举家搬来的,就带了一些随身物,光是这些随身物就让见多识广的东厂也有些咋舌。

萧朔平静地问道:“还查到了什么。”

“督主。”申千户回禀,“没有什么特别的。”

萧朔意味深长地问道:“就没有先帝和南怀勾结的证据吗?”

申千户怔了怔,露出沉吟之色。

听他听懂了,萧朔含笑又道:“那就再好好查查,不着急。”

申千户拱手应是。

恭送了萧朔后,申千户就让番子们接着抄,听闻是督主不满意,他们全都不敢懈怠,暗暗发誓哪怕是掘地三尺,也必要让督主满意了不可。

萧朔直接回了宫。

因为萧朔没发话,内阁和重臣们还都留在宫里,没敢离开。

见到萧朔回来,立刻起身问安。

萧朔含笑着点点头,气度优雅从容,不似阴狠手辣的东厂督主,更似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

他问道:“诸位大人可用过早膳了?”

林首辅代替其他人回道:“还未。”

别说早膳了,他们连昨天的晚膳都没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来人。”萧朔吩咐道,“去传膳,别让众位大人们饿着肚子。”

萧朔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去御膳房传话。

林首辅连忙谢过,又道:“督主,昭王和郑大人他们在里面。他们一早就过来了。”

萧朔微微颌首,直接去了后头的寝殿。

皇帝正板着脸靠在迎枕上,昭王和郑重明也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直到见萧朔进来,皇帝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向着萧朔道:“阿朔,你来啦,查得怎么样了?”

萧朔笑道:“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皇帝心念一动,正要再问,忽然意识到秦惟还在这里,也难怪萧朔卖了个关子,他也就把没有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秦惟冷笑道:“皇兄,您这是在防着我吧。”

皇帝懒得理会他,打发他走了:“你下去吧。”

秦惟好心好意地过来看皇帝,本来是想着,皇帝好歹派人给他找柔儿了,他也算是投桃报李。

其实秦惟心里也怀着其他的小心思,他昨日本来没有去皇觉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宫门也关了,只知道,皇帝不太好,怕是要中风。

皇兄一中风,那大荣怎么办?秦惟觉得自己论血脉,论尊贵,是最适合监国的。

昨天进不来,他今天一大早就匆匆过来了,没想到皇帝连半点好脸色都不给他看。

秦惟不快道:“皇兄,那臣弟告退。”

秦惟拱了拱手,看都没看萧朔,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重明也跟着告退了,与秦惟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在萧朔的身上落了一瞬,眼神中有些意味深长。

秦惟和郑重明一起出去了。

皇帝皱了下眉,盯着他们俩的背影,他还记得,秦惟是和郑重明一起来的。

这两人一出去,秦惟就不忍不住说道:“郑大人,你瞧见了吧,皇兄现在只信萧朔,枉你我二人百般相劝,还是执迷不悟。”

“萧朔此人奸猾异常,最是懂得揣摩人心,郑大人,你离开这半年多,萧朔已经把前朝内宫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在皇兄这儿,都快没有你我的足立之地了。”

郑重明深以为然。

他位高权重,又手握兵权,本来并没有把区区一个司礼监宦臣放在眼前,可就是这区区的萧朔,现在居然爬到了可以与他比肩的高位。

郑重明眸光暗沉,正当秦惟以为他懒得理会自己的时候,郑重明开口了,说道:“要扳倒萧朔并不难。”

秦惟眉梢一挑,来了兴致:“怎么说?”

他赶紧表明心迹道:“本王和郑大人在这件事上是一致的,郑大人若有需要本王做的,但凡能扳倒萧朔,本王都义不容辞。”

郑重明淡淡一笑。

他停下脚步,微微启唇,声若蚊蝇,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皇上对萧朔信任,是因为他无根无基,只能倚靠皇上,忠心忠心,可如果萧朔是岭南王府的余孽呢?”

秦惟:“……”

他惊住了,差点没忍住惊呼出来。

整个内宫都在萧朔的掌控下,郑重明也不便多说,只道:“……皇上是会继续信他,还是恨不得他死呢?”

宦臣就是宦臣,再如何只手遮天,一切权柄也只不过来自于皇帝的信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