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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颜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是啊,有他在,她无需担心。

三个太医诊过脉,又避到一旁商议,太医院使叹道:“皇上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另有一位年轻的太医迟疑地说道:“院使,皇上的脉象有一点奇怪……”

“是中风。”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医捋须道,“皇上寸脉浮,关脉沉,又胃气上逆,半边不遂,头晕晕厥,这不是中风还会是什么?小孙,方才我见你把脉时眼神惶惶,心绪不宁,怕是弄错了。”

他们俩都这么说了,小孙也怀疑是自己太紧张,探错了脉,也是,刚刚自己把脉的时候,手还在抖,探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换作是别的病人,他肯定再去探个仔细,可那是皇帝,他总不能说自己把错了脉,要再把把吧,他要敢这么说,估计差事没了,脑袋也没了。

太医院使问道:“皇上是中风,二位可有异议?”

两人拱手道:“无。”

会诊需几位太医意见一致,太医院使微微颌首,就去回禀林首辅道:“皇上中风了。”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候在了皇帝所在竹棚外,皇帝的头一阵阵发晕,只觉得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他还能听到太医的声音,闻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

中风?

他中风了?

怎么可能!

他想大声说自己没有中风,可是,嘴唇嗡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止是皇帝,所有人都呆住了,几位亲王更是目露震惊,忍不住去看倒在竹棚里的皇帝。

皇帝年纪轻轻怎么就会突然中风了呢。

他们不由想起,上一次皇帝吐血时,太医就曾说过,若是再怒火难遏,会中风……

“回宫。”

宋远二话不说,直接下了令。

“众位大人请随皇上一同回宫,其他的事,待督主来决定。”

四周立刻就噤了声,是的,有萧朔在,自会有萧朔做主。

楚元辰侧身道:“阿颜,你先带太夫人回去,我进宫一趟。”

盛兮颜轻轻应是。

元宵灯会已经完全不成样了,目睹完这一切的百姓,不由地议论纷纷,池喻带着一众学子高谈阔论,皇觉寺的内外嘈杂不断。

待圣驾走后,盛兮颜和太夫人离开皇觉寺,回了福满楼,静乐和骄阳正等在雅座里。

她们的位置非常好,就算听不到皇觉寺那里的动静,也能看得到群起激昂的百姓。

静乐心知,事多半成了,见她们回来,更是彻底放了心。

太夫人一进来,她就问道:“太夫人,您的伤……”

说着,她起身就想检查。

“没打到。”太夫人摇了摇头,含笑道,“阿辰应当都打点好了。”

“阿辰?”静乐心念一动,只笑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没有打到就好!不然这三十廷杖,静乐真怕太夫人熬不过。

骄阳给太夫人奉了一杯茶,太夫人喝了几口后,心绪才算彻底平静。

二十年的苦熬,为的就是这一天,她心满意足了。

“郡主,太夫人可神了!”

盛兮颜开心地说道:“她一出去,皇帝就吓住了。”

她知道静乐担心了这么久,就故意夸张地说了一通,逗得静乐直笑,骄阳更是听得目瞪口呆,时而轻呼,时而雀跃,又扑在盛兮颜的怀里,咯咯直笑。

太夫人含笑地看着她们,待盛兮颜说完,她问道:“颜姐儿,英陵那里……”

她想问的是,英陵的事是不是楚元辰做的。

盛兮颜微微点头,手指头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是”,然后又飞快地擦掉。

禁军吃空饷严重,兵员十不存五。

楚元辰虽只被允许带了五百人回京,可这五百人个个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精英,英陵里头那些酒囊饭袋又岂会是北疆精锐的敌手,又有纪明扬亲自带兵,保管万无一失。

本来楚元辰今日是要让池喻率领学子们请愿,再继而火烧英陵,让百姓们以为是先帝遭了天谴。

太夫人敲登闻鼓,楚元辰就顺势改变了计划,不过,英陵去都去了,不烧一下,岂不是白去?

“阿辰还让皇帝同意了三万北疆军常驻京畿。”

静乐用手掩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镇北王府在京城里,就像是被拔了牙齿和利爪的猛虎,除了明面上的这五百人和王府侍卫外,最多也只在京郊零星安插了近千精锐。

皇帝不敢动镇北王府,并不是真的不敢动,只是碍于楚元辰刚刚立下大功,开疆辟土,又素无大过,师出无名罢了。若楚元辰敢在京中囤兵,就是亲手往皇帝的手上递了一个天大的把柄。

而现在不一样了,这是皇帝亲口答应的,允许楚元辰在京畿驻兵。

哪怕只有三万人,也足以让楚元辰如虎添翼。

至少在京城,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

盛兮颜最后说道:“皇上中风,阿辰已经进宫了。”

“中风?”静乐挑了下眉。

盛兮颜轻轻点头。

她的银针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健康的人突然中风,仅仅只会让皇帝头昏晕厥,短暂的半边不遂,四肢麻木,出现类似中风的症状,脉象上也会偏向于中风。不过,最多只是维持短短一天。

后面的事,就要靠楚元辰了。

静乐心知这都在楚元辰的计划当中,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颜姐儿。”太夫人沉吟了很久,这会儿才开口问道,“萧朔是谁?”

盛兮颜的心“咯噔”了一下。

太夫人疑惑道:“为何郑重明会说,让我见见萧朔。”

太夫人记得郑重明,当日,在大局已定后,是郑重明和皇帝率领“援军”到的,郑重明当时是皇帝的副将,太夫人心知肚明,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放火后,又故意等着平梁援军折损,再来收果子罢了。

盛兮颜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说道:“萧公子是东厂督主。”

东厂督主?太夫人更不明白了。

她总觉得,郑重明的意思,并不是为了告诉她,萧朔是东厂督主。

郑重明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英陵的事给打断了,她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萧朔可能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太夫人相信盛兮颜,就算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那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太夫人没有追问,自己转开了这个话题,问道:“阿辰那边,没事吧?”

盛兮颜笃定地说道:“放心吧。”

福满楼人多口杂,隔音也不太好。她们皆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其他的,等回去再说也一样。

“嘭!”

一支巨大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一连三声,鲜艳的火红色烟花呈出现了三朵木棉花的图案。

木棉花盛开在岭南。

盛兮颜走到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天空中接二连三炸开的“木棉花”,心潮涌动。

底下熙熙攘攘的百姓们也全都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天空。

“骄阳。”盛兮颜朝着骄阳招了招手,“过来看烟花。”

骄阳欢快地过去了,还顺手带了一碟瓜子。

太夫人默默地看着她们说说笑笑的吃瓜子,看烟花,嘴角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今天。

太夫人有些恍惚,记忆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先帝在收回藩地后,就挑了薛北为嗣子,继承薛家,并让薛北奉养自己。太夫人心里清楚,这是先帝在人前装模作样,留着她这个孤老婆子成全他的美名罢了。

她想过的不是安稳的老太君的生活,或许她曾经想过,但是在丈夫,女儿,外孙全都惨死后,她这一生就绝不可能再回归安稳。

她在暗中谋划了许久,得到了那封信,她一直小心着,不让人发现。

她当然不信薛北,她只信岭南的那些将士和王府旧部们。

削藩后,岭南王府的旧部就被彻底打散,她困在内宅,要联系到他们并不容易,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而结果,还是输给了天意。

有的时候,并不是她万般小心,谨慎应对就能处处逢凶化吉……

所幸,她的忍辱偷生是有价值的。

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先帝被挫骨扬灰,她死而无憾。

“咦?”

昔归发出一声小小地惊讶,轻声道,“姑娘,是赵表姑娘,还有周世……”她记起周景寻的世子位没了,“周公子。”

盛兮颜循声看了过去,赵元柔正和周景寻并肩而立,赵元柔扬手指着挂在上面的花灯,笑得开怀。

方才在皇觉寺前,盛兮颜还见到过赵元柔,后来,赵元柔是在还是不在,她就完全没有留意过。

当时这般紧张,谁还会去留意赵元柔啊。

昔归喃喃自语道:“表姑娘再过几日就要出阁了吧。”

赵元柔的婚期就定在正月二十。

这两人正站在街的对面,赵元柔并没有发现她。

远远看去,赵元柔似乎有些不太舒坦,过了一会儿,她靠在周景寻的身上,用帕子掩住了嘴,微微偏过头。

周景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你怎么了?”

赵元柔摇了摇头,刚刚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滚,有些难受,现在倒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