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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辰就在盛府门前等她,她说要去百草堂,他问也没问,就一块儿去了。

远远地,盛兮颜就看到百草堂前围了许多人,正有一个壮年的汉子在百草堂门前嗑头。

他还带着他的婆娘和儿女,连连道谢。

“使不得。”古大夫人说道,“施药的善人另有其人,我们只是借了个地方给善人。”

汉子忙问道:“是哪位善人?”

古大夫直言道,“善人没有透露名字。”

盛兮颜看了一眼昔归,昔归立刻心领神会,下了马车打听了一下后,回来禀道:“姑娘,是前阵子得了风寒的病人。他们是从闽州那儿逃难来的,一家子都得了风寒,本来男人已经奄奄一息,百草堂里施药,他婆娘就过来讨,吃了几天,人就撑住了,一家子也都活了下来。”

昔归冲着盛兮颜眨了下眼睛,笑呵呵地说说:“过年时,百草堂关了门,他们就特意等到开门过来磕头呢。”

盛兮颜两眼弯弯,心情甚佳。

她在过年前施药,本来打算就施十天的,后来又添了些银子,施足了半个月。

盛兮颜也曾让昔归出来打听过一二,知道不少人的风寒都治好了,如今亲眼看到有人过来道谢,她的心里更是欢喜地像有只小雀在扑腾。

盛兮颜点了点昔归的额头道:“你留在马车上,古大夫认得你,可别把我给认出来了。”

昔归乐呵呵地应了,盛兮颜跳下马车,和楚元辰一同进了百草堂。

过年前的那段时间,百草堂施药义诊,让不少百姓都得以从风寒中活下来,现在见有人过来道谢,也纷纷跟上。

楚元辰护着她挤开人群,进了百草堂。

盛兮颜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百草堂里果然有个老大夫在,心中一喜,顿觉自己今天没有白来。

她朝楚元辰看了看,甜甜一笑,说道:“我过去问问。”

古老大夫人已是年近古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神情和善,正笑吟吟地看着孙子忙活,一抬眼,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朝自己走来,还有一个气势逼人的男子护在这姑娘身边。

他温和地问了一句:“姑娘是要看诊?”

不知怎么的,盛兮颜眼睛有些酸涩,恍惚间,她觉得外祖父要是还活着,等年纪大了后,说不定也是古老大夫这样,精神矍铄。

盛兮颜轻轻眨了下眼睛,掩住了眼中这有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含笑着问道:“古老大夫,我有一味药,分辨不出,可否请您帮我看看。”

古老大夫的脾气甚好,他捋了捋须,说道:“姑娘拿来给老夫瞧瞧。”

盛兮颜就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把药膏从小瓷瓶里倒了出来。

药膏的样子还是与上次差不多,拇指大小的一块,呈黑色,又不是完全漆黑,准确的说是较深的黑褐色。

她把药膏放在帕子上,然后递给了古老大夫。

古老大夫拿过药膏,先是仔细辨别了一下气味,又看了颜色和样子,按了按软硬度,沉吟片刻后,他问道:“姑娘,可否让老夫尝一尝?”

大多数的药物光从表面和气味是判断不出什么的,除非这气味或者外形有很强的辨识度,可惜,这块药膏没有,它只有一点腥臭味,而能够散发出腥臭味的草药实在太多了,光闻是闻不出来的。

所以,古才有神农尝百草,必须要自己亲尝,才能知道那是什么,有什么用。

盛兮颜摇了摇头:“怕是不行。”

古老大夫露出意外之色,他见盛兮颜专程拿了这东西来让他辨识,还以为她十分迫切呢,紧接着就又听她说道:“此物是好是歹我不知道,不能让您冒险。”

虽然太后吃了这么久,还活蹦乱跳的,应当不是毒药,就算这样,也不敢随便让人试啊,古老大夫都一把年纪了。

她上次要亲试的时候,楚元辰就不让。

由己及人。

这位姑娘倒是一片仁心。古老大夫含笑道:那姑娘可否分给老夫一些,老夫再对照一些医书看看……”

“这好像是十全膏?”

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打断了古老大夫的话。

刚刚在大门前磕头的一家三口正由伙计领了进来,古大夫被他们磕头磕得有些过意不去,打算再给男人诊个脉,送些药养养身子。

那家嫂子看着古老大夫拿在手上的药膏,又跟她家男人说道:“妞儿她爹,原来京里也有十全膏啊。”

这话说得就有些意思。

楚元辰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注意到,那家男人在听到“十全膏”三个字的时候,眼中明显露出了一丝惊恐,就好像这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楚元辰和盛兮颜对视了一眼,后者含笑问道:“这位嫂子,您见过这东西。”

盛兮颜身姿窈窕,容貌秀美,衣饰华贵,光是发簪上那颗晃动的南珠就足够晃闪他们的眼。

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让王嫂子有些敬畏,她小心地说道:“这有点像、像十全膏。”

“十全膏是什么?”盛兮颜温言道,“还请嫂子给我解惑。”

王舟连忙道:“我们一家子是从闽州来的,闽州那儿的洋铺子里有卖一种十全膏,闽州的官爷、兵爷闲暇时都会去买来用。”

闽州近海,大荣没有限制海贸,因而经常会有异国海船来往,更有海匪抢掠不断,所以,闽州那儿常年驻扎有五万大军,更有流放的犯人会被征召去抗匪。

盛兮颜心念一动,问道:“十全膏在闽州很盛行吗?”

王舟点头道:“是和那国的商人带来的,一开始在他们自己开的商铺里卖,卖了好久都卖不出去,后来就免费送给了那些兵爷们,从前年年初开始,在闽州一连送了三四个月。”

“这东西吃了会有瘾,若是不吃就会头晕困倦,后来商家不送了,他们就只能花银子买。”

“我们这等人是买不起的,不过兵爷们平日油水足,经常会去买一些来尝尝。”

有瘾?!

果然!

盛兮颜就觉得对方直接送有些不太对头,做生意嘛,最主要的还是赚钱,商人逐利,除非商家能够确保这些拿惯了的人会再来花钱买,不然又岂会赔本送?若说是有瘾就好解释了,一开始送,就是为了吊住人而已。

盛兮颜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王舟的神情有些恍惚,也有些害怕,似乎不太愿意启齿,“姑娘,这也不是在闽州了,您还是别打听了吧。”

“王大哥。”古大夫温言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你不是要谢救你们全家的恩人吗,这位就是了。”

盛兮颜一讶,杏眼微微瞪大,完全没想到会被他发现。

古大夫含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她和那位昔归姑娘一同来过,虽说当时戴着面纱,可声音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王舟先惊后喜,立刻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对盛兮颜直磕头,自己磕头不算,还拉着婆娘孩子一起磕。

那时他们刚刚逃难到京城,本来是想投奔一位族叔,到京城后才发现,族叔一家子都搬走了。

去年冬天真冷啊,闽州又闷又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冷的冬季,他们一家子都病倒了,尤其是他,几乎快要死了。

他死不要紧,可是要是他死了,他婆娘带着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要怎么活?

是善人施的药救了他,应该说是救了他们一家子。

不然,他们绝活不到今天。

盛兮颜往旁退了一步,避开了他们的磕头,又亲自去扶了王家嫂子。

王舟难掩脸上的激动和感激,平息了一下心绪后,对盛兮颜的问题知无不言:“闽州总督和闽州军中几乎有五成人,都开始买这十全膏,十全膏的要价也越来越高,最开始是免费的,后来是十个铜板一盒,到咱们一家子走的时候,已经涨到了十两银子一盒。”

十两银子?!

“这一盒有多少?”

王舟比划了一下自己手,想想不对,又拿了他婆娘的手示意道:“大概就我婆娘半个手掌这么大,听他们说,能吃一个多月。”

盛兮颜面露沉吟之色。

她记得那天在女学的时候,昭王让人给太后拿来的匣子也就差不多这么大,若这真是同一样东西的话……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一家子过上大半年了。

而据她所知,现在朝廷给士兵们的俸禄是一年十八两,这还是她上次和楚元辰说到禁军吃空饷的时候,楚元辰告诉她的。

他们的俸禄根本买不起!

楚元辰淡声道:“所以,闽州就私自加赋了?”

王舟刚刚说他是逃难来的京城。

“闽州总督这两年来,就陆续把赋税加重了十倍,这我们还能勉强忍,闽州的海船多,我们去做做帮工,也能赚到些银子。可是去年中,闽州不但允许商船任意进港,就连海匪都能随意上岸,只要给足了银子。”

大荣开海贸,但商船要进港是有限额的,也要加重税。

王舟打了个寒颤,继续道:“海匪给了银子上岸,当然不可能白白来一趟,就到处抢掠。官府收了孝敬银子就完全不管,我们实在活不下去,才狠狠心跑出来。”

要不是真活不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在闽州,他们好歹还有几亩田,又能做做帮工搬搬货,一家子不至于饿死,本来也想忍忍算了,可是,他婆娘娘家的村子一夜之间就被海匪屠杀精光,他们也怕了,怕改天,海匪会屠到他们村子,婆娘给她爹娘兄弟收拾了尸骨后,他们连夜就逃了出来。

没有地方可去,这才来了京城。

本来是想着有族叔可以投靠,谁知,事事难料……

古老太夫人把手上的药膏递了过去,问道:“这位嫂子,可否再仔细瞧瞧。”

盛兮颜回忆了一下太后拿到的那个匣子,也把匣子的样子细细地描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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