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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先生

为了今晚能够上床睡觉,桃夭特地用热水泡了一些草药,打算给谢珩泡泡脚。

进屋时,只着了一件雪白交衽里衣的谢珩正倚在床头看书。

那件里衣是婚前替他做的,料子是选了一种极普通的细棉布。

这样漂亮的先生,睡在这样的陋室里,穿着这样的粗布麻衣,给她这样穷的人做赘婿,实在太委屈了!

她走过去踞坐在他身旁,“等天气好,我去城里给先生买些好衣裳好不好?”

谢珩头也未抬,“这样就挺好。”

先生不但生得好看,还勤俭持家!

桃夭见他手里拿的仍是那本《楞严经》,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他看的多是道家佛学之类的书册,而且每日必打坐一个时辰,好奇,“先生修佛?”

“向道。”

“向道?求长生?”桃夭惊讶,“那先生现在算不算为我还俗了?”

谢珩闻言,从佛经里抬眸看了她一眼,朝门口搁着的药香四溢的木桶抬了抬下巴,“何物?”

“泡脚的药汤,先生要试试吗?”

谢珩“嗯”了一声,坐直身体。

桃夭赶紧把洗脚盆放到床边,小心解开他左脚上拿来固定的模板,等到水温合适才将他的脚放进浸泡在药汤里。

又知他爱香,特地燃了有助于安眠的香。

浓郁的药香裹挟着淡淡的熏香,使得整个人都松泛起来。

谢珩好久不曾这么舒适过,“你倒是懂得极多。”

“那是自然,”最不经夸的桃夭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数,“我还会采药,刺绣,捉鱼。”

谢珩嘴角上扬,“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自夸,一点不知含蓄。”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她见他高兴,立刻挨着他坐到床边,脱了袜把自己的脚也放进去。

谢珩来不及阻止她,只觉得脚背一软,一对不足他手掌长的雪白玉足就这么搭在他脚背上。

“哗啦”一声响,他脚从热水里抽出来,“你做什么?”

桃夭见他板着脸,吓得赶紧把脚抽出来,“盆子那么大,我也想——”

“不许想!”

谢珩教她,“以后不可以随便趴在男人怀里,也不可以同人一块泡脚。”

顿了顿,又道:“也不可以随便让别的男人摸你的头,懂吗?”

桃夭嘟哝,“先生管得真宽……”

谢珩睨她一眼。

她立刻捂住嘴巴,漆黑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落在他左腿处,转移话题,“先生的家在哪里?”

谢珩道:“长安。”

桃夭不解,“那为何会来万安县?”算一算日子,先生来了也差不多一个月了,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日,也许过两三月,先生就能走路了。

先生若是好了,会想要回家吗?可是阿耶说先生无家可归才给她做赘婿。

这么好的先生,他家里人为什么不要他呢?

他却问了一个极不相干的问题,“后山那条河是不是经常发大水?”

“先生怎么会知道?”桃夭惊讶。

她来桃源村快八年了,那条河每年汛期来临时,总会发大水,淹了不少庄稼与房屋。

后来,里正大叔在莲生哥哥的建议下带着全村人筑了一条足有一丈多宽,七尺多高的河埂。尽管如此,若是汛期严重时,水还是会漫过河埂,倒灌进村子里一些,不过比着从前会出人命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莲生哥哥同她说,其实将水引到山里便能一劳永逸。可是这事儿需要出钱,村里人不肯,也就作罢。

谢珩道:“后山那条河,是连着姑苏汴河。”

桃夭想了想,“先生的意思是你并非到万安县,是河水涨潮时顺着河水从姑苏飘到万安县来的。”

谢珩颔首。

她倒是一点就通。

遇刺那晚,他正在汴河瓜洲渡饮宴。

朝廷想要在江南道改革曹运,这样江南栗米,丝绸,茶叶等物可以直达长安后,推动经济发展。

此事去年年初就已经提上章程,直现在都无法推行下去。

改革漕运一事关系着大胤千秋社稷,早已势在必行。

可他年初派来江南道走访的人竟都死于“劫匪”之手。

“劫匪”是假,谋害是真。

是以他才以巡视为由南下。

可江南道御史江兆林为人狡猾,账面根本查不到任何的问题。说是这两年由于水患严重,非但拿不出钱,还向朝廷哭穷。

江南道辖区内皆是富饶之地,以往每年的税收几乎支撑着大胤一半的财政收入,若是江南道亏空至此,岂不是说大胤大厦将倾乎?

他前脚刚派了心腹去地方秘密查访,后脚得了消息的江兆林立刻设宴,说有关税收与开凿新的运输路线的事宜要向他奏明。

他知道这定是一场鸿门宴,做了万全的准备去赴宴。

可千算万算,没折在江兆林手里,倒失在自己人手里。

他大概已经猜出金陵秦淮河上 那位借着他的名义日夜寻欢作乐之人是谁。

桃夭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的模样,小声提醒,“先生,水凉了。”

回过神来的谢珩收回脚。

她立刻拿了细布替他擦干,盯着他的脚指甲,“先生脚指甲长了,我帮你剪剪。”

不等他拒绝,她已经取了剪刀来,将他的脚搁在膝盖上。

谢珩又拿起那本《楞严经》。读到那句【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时,忍不住瞥了一眼小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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