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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阁前他母亲绣得一手好蝴蝶,被当地人戏称“蝴蝶姑娘”,后来还因为一方蝴蝶绣帕与当时还只是太子宾客的许丞相结缘。婚后有了女儿后便把绣蝴蝶的针法悉数交给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许家唯一的嫡出女儿许筠宁。

是以王氏一见到团扇上的刺绣就认出来了,回去后立刻通知了随太子殿下来金陵视察的许凤洲。

恰巧收到沈时来信,本就激动万分的许凤洲与两家的信息一对,立刻带人找上门来。

“你不晓得,他当时仔仔细细向我询问你的信息,还拿出一幅画像来。我一眼就认出那画像上八九岁的小姑娘就是你。他又得知原来桃源村那个人人称道的寡妇桃夭是自己的妹妹后,一个七八尺高的男人伤心得都哭了。”

说着说着,赵淑兰也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一个堂堂丞相的嫡千金,沦落到这种地步,叫当哥哥的心底如何不难受。”

久久不作声的桃夭抬起湿漉漉的眼,哽着嗓子辩解,“我不觉得自己沦落到到何种地步,阿耶阿娘待我好,莲生哥哥也待我好。这些年我过得很高兴。”

“是是是,”赵淑兰哄她,“宋大叔与宋大娘与莲生待你自然没话说。可无论如何事实摆在那里。旁人瞧见只会替你惋惜难过。”

桃夭尚且没有去过长安,不晓得长安贵女们的人生有多叫人羡慕。

若是没有嫁给陈壁安,恐怕她一个乡下女子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识那样繁花似锦,如梦如幻的长安,以及长安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活得恣意快活的贵族子弟们。

就算是宋莲生还活着,最终高中状元,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原本属于她的锦绣人生终是被改变了。

且她从前在长安与那些贵妇们聚会时,也常听她们说起哪家贵女将来有机会将来嫁到东宫去做太子妃,其中就提过相府家那位被相爷捧在掌心,却走丢了的嫡小姐,说是很可惜,若是人没丢,恐怕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人选。

太子妃是什么样的地位,那可是未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母。

只是长安距离江南那样远,当时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相府家的嫡千金竟然就是自己的手帕交。

也不知当初是谁将她害到这种地步,若是换作她,不将那人千刀万剐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好在她年纪还小,就算是不能做太子妃,以后的人生也定会顺风顺水。

思及此,赵淑兰问道:“你为何不肯同他相认?若是我,即便我不是真的,赖也要赖上他,哭着喊着要去做相府千金去,赶都赶不走。”

桃夭被她逗笑。

赵淑兰见她那股执拗劲儿过了,将许凤洲给的帕子递给她,“你解了衣裳我瞧瞧可对的上?”

自然是对得上的。桃夭从前照镜子时总在想,她身上这样这样明显的胎记,待家里人一寻上门,她就要给对方看一看,免得弄错了。

可她等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却突然有人来找她。

不过桃夭还是解了衣裳给她瞧。

赵淑兰举着灯对着她雪白纤细的背照了照,果然瞧见圆润的肩头处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胭脂色的蝴蝶胎记。

她将灯放到案上,帮着桃夭穿好衣裳,朝着窗口看了一眼,问:“你要同他说说话吗?你难道心里没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半晌,桃夭颔首。

赵淑兰松了一口气,“我去叫他进来。”

她才出门,就瞧见在院子里徘徊的许凤洲。

许凤洲急问道:“阿宁如何?”

赵淑兰颔首,将帕子还给他,“胎记没错。她愿意同你谈一谈。”

一想到里头坐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妹妹,一时之间有些近乡情怯的许凤洲踌躇片刻,重重吐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衫大步走进去。

他才踏进门槛就瞧见昏黄的灯光下粉白的颈微微弯着的少女,想要靠近却最终只踱步到窗口,欲言又止望着她。

如今六年多过去,当年那个总是黏着自己的小尾巴妹妹已经出落得这样好。只是还像小时候那般,只要心中不安就拼命咬自己的手指。

许凤洲想要上前劝劝她,却又怕吓坏她。

半晌,她终于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望着他,问:“真找我了吗?没有故意不要我?”

许凤洲愣了一下,这才知道她心中介怀什么。

他大步走上前去,蹲在她面前,捧着她雪白的小脸哽咽,“你是天宝十年五月十五走丢的,今年是天宝十六年七月二十五。六年两个月十天,哥哥没有一日不在打听你的下落。”

因为她,他到了这个岁数都尚未婚配,只因他曾经向母亲的在天之灵发誓只要一日不找回她,他便一日不娶妻生子。

甚至这次在太子殿下失踪的时日,最需要表衷心的时刻擅离职守,恐怕连太子殿下都要得罪了。

可这些话自不必要说与她听。

他找到了她 ,自然要好好呵护她一辈子。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替他擦着眼泪,逐渐泪盈于睫,泪珠一串一串往下掉,落在他掌心。

许凤洲瞧见她这样懂事,心里更加难过。

他的阿宁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只要伤心了,总要扑到他怀里痛快的哭,不管有理没理,总要叫自己替她出头。

可如今她连哭都这样安静,可见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他一想到自己这些年锦衣玉食的活着,而她却生在这样穷困的家里过着苦日子,一颗心好似被人攥在手心一样。

尤其是在路上听沈时说她刚刚又没了一个夫婿,心里更加难受。

她才刚刚及笄的年岁,却已经两次嫁作人妇,叫他这个当哥哥的心如何不疼!

这些年他真是愧对母亲的嘱托!

眼泪不由自主从眼眶里滑落,许凤洲哽咽不止,“阿宁放心,以后哥哥再不叫你吃半点苦头。”

他话音刚落,她突然扑到他怀里嚎嚎大哭起来,“六年都过去了怎么哥哥才来,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桃夭哭了很久才止住眼泪。

许凤洲见她终于好了,立刻道:“我们现在得马上走。”太子殿下恐怕已经回到金陵,他必须得马上赶紧去才行。

桃夭吸吸鼻子,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望着,“去哪儿?”

许凤洲一脸凝重,“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