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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才进铺子里,就听着柜台后正闲着的伙计聊起谣言之事。

采薇欲拉着桃夭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说啊,那相府家的寡妇千金不仅生得貌若天仙,还手段勾人,两个人在屋子里三日都没出过门。”

“看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也不说传说中的清心寡欲。”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沈探花头上,啧啧……”

采薇见他二人越说越离谱,上前呵斥。

那两个伙计一转身便瞧见一生得美若天仙的明艳少女正站在铺子里,立刻住了口。

已经没了心思买糕点的桃夭回到马车里,道:“今日先不去了,回家吧。”

采薇劝道:“小姐别听那些人胡说。”

桃夭其实不大晓得那些传闻的意思。

假道学确实关了她几日,也很想亲她,可她并没有让他亲。

这件事很要紧吗?怎么沈二哥哥就做了乌龟?

她问采薇,“沈二哥哥是不是很介意那些传闻?”

采薇不晓得如何说。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男人在意这样的传闻。

桃夭瞧着她一脸为难的模样,并没再问下去。

怪不得沈二哥哥这几日都没有来过家里看她,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缘故。

想来这就是那个假道学说的“哑巴亏”。

采薇见她难过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忙安慰,“不是小姐的错,都是那个太子的错!”

真是这样吗?

桃夭不太懂,她只晓得心里有些难受。

她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几日,这日一早起来吩咐采薇,“你去帮我给沈二哥哥传个口信,我想请他明日一早来家中坐一坐。”采薇应下来,正要出去,又听她说:“还是去外头吧,免得他来到家里心里不舒服。”

采薇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叫人驱车去了鸿胪寺。

到了次日,桃夭用完早饭后便去了其香居茶楼。

她本以为自己去的很早,没想到沈时早已经在订好的雅间等着她。

他一见到她来,立刻起身上前,牵着她的手坐下,斟了一杯牛乳递给她,问:“宁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早?”

桃夭打量着端坐在那儿,一袭青袍的郎君,才不过短短数日,两日之间好似有了隔阂一般。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万安县七夕兰夜初遇那日,温润如玉的郎君要请她吃糕点的情景来。

她那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夫婿。

世事难料。

桃夭抿了一口温热的牛乳,眼睫轻颤,“外头的那些传言我都知晓了。”

沈时神色一僵。

桃夭瞧见他的脸色,心底大约有了数,挤出一抹笑,“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要同沈二哥哥说一句,太子想要亲我来着,可我没有同意,后来我被关在静室内,再也没有见过他。”

沈时神色微动,“宁妹妹我——”

“沈二哥哥,咱们退婚吧。”她低垂眼睫,把这几天能够想到将退婚给他带来的最小的损失说给他听,“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会同我阿耶还有哥哥说,沈家那边我会让我阿耶亲自写信告知他们。”

她其实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连采薇那样向着她,都说不出偏帮她的话,可见这件事就是她错了。

她一向以为成婚必定得两人心甘情愿,眼下这般看来是不能如愿,既如此,又何必为难旁人。

沈时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退婚,一瞬间心如刀绞。

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不介意,自然都是假话。

成为寡妇不是她的错,那些是她的过去,他没有法子改变。

但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的未婚妻同一个男人关在一处两三日,叫他情何以堪。

眼下他回到鸿胪寺,那些人瞧他的眼神,无不像是他头上顶了一只乌龟。

可若是要是真要与她退婚,他心底终究是舍不得。

良久,他做了一个决定,“咱们成婚吧。”

正准备告辞的桃夭愣住,眼眶逐渐红了,哽咽,“二哥哥难道不介意吗?”

沈时抹去她粉腮滚下的泪珠,“我知晓不是宁妹妹的错,待我们成了婚,我们就回江南好不好?”

一脸感动的桃夭点头应下来,信誓旦旦保证,“待咱们成了婚,我一定会待二哥哥很好很好的。

沈时心中一动,将她揽进怀里,低下头想要亲吻她,却不知怎么想到那日她身上的龙涎香,最终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桃夭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心里只盼着快些同他成婚回江南。

若不是阿耶同哥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长安了。

当晚,沈时便去了许家见许贤,向他提及婚事。

许贤见他到了这种时候仍是没有退亲,是个极有担当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道:“眼下闹成这样,成婚的事儿不宜在长安大操大办。”若真是大肆操办,那就是公然打太子的脸。

这几日东宫日日派人往家里送补品,显然是没有罢休的意思。

顿了顿,又道:“待你同阿宁成了婚,老夫便向圣人提出将你外放江南。”他已经得了消息,圣人已经从洛阳出发回长安,恐怕这几日便到了。

有圣人压着,他就不相信太子还一意孤行。

沈时放下心来,“伯父放心,侄儿一定不会亏待宁妹妹,待回了金陵必定会补回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有关婚礼的日期以及婚宴的事儿,直至宵禁解除的钟声敲响,沈时这才离去。

他回去后立刻写了信寄回去金陵与家中父母商议婚期,待信被侍从拿走后,他伫立在窗前,总觉得再不复当初提出要娶她时的那种心境。

也许,待回了金陵就好了。

他与她青梅竹马,不该为了这样一件事便离了心。

可他的信还没寄到金陵去,两日后金陵来的家书已经寄到长安来。

看过家书的沈时向鸿胪寺告了假,好几日不曾出过门。

而此时,相府千金许筠宁要同沈时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得到消息的谢珩当晚在寝殿里枯坐到天明。

陪着一夜未睡的齐云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次日一早谢珩如同往常上了早会。早会结束后便换了衣裳去燕子巷。

莲生娘一见他来,急道:“你这段日子去哪儿了,你媳妇儿被那个太子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她才说完,谢珩突然抱住她。

莲生娘摸摸他,“你怎么了?”

谢珩哑声道:“我昨晚没睡,很累。”

“那赶紧去睡一觉,睡醒就好了。”莲生娘牵着他的手回了屋子,服侍他躺下。

直到他闭上眼睛,她才出了屋子。

这一觉谢珩睡到次日晌午才醒来。他醒来后在床上呆坐片刻,才起床洗漱。

临走前,已经知晓桃夭要成婚的宋大夫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先生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谢珩不知道。

他才到宫门口,早早守在那儿的齐悦便道:“圣人回来了,请殿下即刻去未央宫。”

齐云心里咯噔一下:定是许公告状了!

自从上次殿下私下处死江兆林,圣人同殿下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

眼下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晓得要怎样责备殿下。

他偷偷觑了一眼谢珩,见他神色如常,好似早知晓会发生这种事儿。

谢珩回东宫换完衣裳后,这才乘坐轿撵去未央宫。

人才到未央宫的宫墙外,里头一阵阵传来里头的欢笑声。

“耶耶我厉不厉害?”

“厉害!我的璋儿最厉害了!快过来歇歇,耶耶替你擦擦头上的汗。”

“耶耶我不累,我这玩会儿。哎呀,风筝掉下来了!”

“没关系,耶耶再重新给璋儿做一个。”

“……”

谢珩微眯着眼睛望着落到树梢上的那只巨大的鹰隼风筝,问齐云,“为何从前不觉得有多糟糕的事情,如今变得这样糟糕呢?”

里头的男人那颗慈父心肠向来从不在他这里。

从前过得也是这般,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怎么如今怎么会觉得那样伤心?

为什么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从前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呢?

齐云闻言心头一酸,简直不晓得说什么好。他自幼同殿下一块长大,圣人待殿下极冷淡,问的最多便是课业上的事儿。

后来殿下做了一国储君,再大些开始监国,两人时常会因为政见上的事引起争执,尤其这两年,圣人不满殿下处事手段,更加没有好脸色。

可他又什么都不管,常年里不是带着贵妃去这里避暑,便是去那里过冬,大肆修建宫殿,任意任用江氏一族,回回丢一堆烂摊子给殿下处理。

这世上能叫殿下唯一觉得快乐的便是许小姐同燕子巷那对夫妇。

可眼下许小姐也要与人成婚了。

殿下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好了。

“你是不是心底觉得孤很可怜?”他却兀自笑了,“可孤是太子,孤若是觉得自己可怜,叫这全天下的人情何以堪……”

不待齐云作声,他已经自轿撵下来,再次恢复了一国储君的威严,“都不必跟进去。”言罢,抬脚进了未央宫。

他人才到宫苑内,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见到他后,说笑声嘎然而止。

石桌旁坐着的一看起来二十出头,生得美艳绝伦的年轻女子连忙起身,挤出一抹笑,“太子来了。” 言罢,对正依偎在自家阿耶怀里,摆弄风筝线的少年道:“还不快见过太子哥哥。”

“见过太子哥哥,”与卫昭生得极其相似的漂亮少年这才向谢珩行了一礼,将手里的线轴递给他,“太子哥哥要放风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