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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后半夜,山顶的风极为喧嚣,将杜员外?没能来得及冠起的发吹得凌乱。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仪表,脚步飞快地朝山庄东侧的祠堂去。

杜家的祠堂是绝对禁地,平日里只有三个人能够进入,除却杜员外?之外?,剩余两人则是他爹和他儿子杜岩。祠堂的大门?紧锁,不是逢年?过?节需要祭拜祖宗,此门?不开。

杜员外提着一盏灯,另一只手里抓着钥匙,匆匆将门?打开后,转身对守卫吩咐一句,“在门?外?候着,不准任何人来。”

随后他进了门?,十分谨慎地将门?从里面给锁上。祠堂里一片死寂黑暗,只有灯盏散发?出?微弱的光。他慌忙走到层层排列的祖宗牌位前,钻到案桌的地下?,掀开厚厚的地毯,准确地找到暗格。

青石地砖掀开之后,下?面就?藏着一个精致雕琢的木盒。

这东西是自打山庄建成之时就?藏在此处的,一晃许多年?没有动,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杜员外?抖着手将木盒取出?,又打开了锁,掀开盒盖之后,里面就?是叠放整齐的纸张,呈现出?老旧的颜色。

这些东西给了杜员外?莫大的安心——只要还在,他就?仍旧有活路。

他将盒子盖上,拿着盒子从案桌底下?退出?来?,还未站起身,一道冰冷的硬物贴在他的侧颈处,继而漠然的声音响起,“不想脑袋落地就?别乱动。”

杜员外?吓得浑身一僵,震惊得无?以复加,嘶声道:“怎么?可能?我?分明锁了门?!你是如何?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听到半点动静,完全没能察觉。

“那你就?姑且当我?是神仙吧。”身后人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其后猛地往杜员外?的腿窝上一踹。他痛呼一声半跪着,刚要出?口喊人,就?觉得下?巴一痛,继而嘴巴不受控制地大张着,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喊。

来?人将杜员外?的双手往身后一别,掏出?根绳子十分迅速地捆上,把人整个按在地上去。

盒子脱了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外?面的守卫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一边敲门?一边询问。

杜员外?大叫着,奈何?他进来?的时候锁了门?,守卫便是想冲进来?救人,也只得先老老实实地撞大门?。

来?人将弯刀往身后一别,又拿出?个烟花来?,点燃之后往天上放。也正是在这时候杜员外?才发?现,头上的屋顶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瓦片被人揭开,微弱的月光落在层层叠叠的牌位上。他总算明白,此人是从屋顶进来?的,只是这样的高度,他落下?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身手恐怕在他所豢养的守卫之上。

烟花从屋顶的破洞飞出?去,在夜幕中留下?一抹红色,又化作烟雾。

那人几步走到近处,弯腰将灯笼和盒子一同捡起,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杜员外?才看清楚,此人正是方才跑到他的寝房中差点将他掐死的那一个。

他凑近杜员外?,笑着道:“杜员外?,这次你算是立了大功了。”

外?头依旧持续着撞门?的声响,只是祠堂在建造的时候就?对门?窗有多重?防护,为的就?是保证门?窗一旦锁上,外?面不可被轻易突破,因此难以撼动。

杜员外?的下?巴被卸,说不出?任何?话,只垂死挣扎一般发?出?无?意义的叫喊,乞求地看着面前这人。

那人优哉游哉地在旁边坐下?来?,脊背靠着柱子,一条腿曲起,搭上去的手腕随意地转着手里的弯刀,跟杜员外?闲聊起来?,“其实我?跟殿下?讨了你这条命,我?想亲手宰了你,你且急着,你爷爷我?名叫薛惊羽,等你走黄泉路的时候阴差问你被谁杀,你记得报上我?的大名,毕竟杀了你也算是大功一件。”

杜员外?一听他口中提到“殿下?”,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这人方才说的什么?“忠于一主”,“清理门?户”都是假的。

他根本就?不是孙相?的人!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半边混不吝的脸,正是薛久。

杜员外?的脑中晃过?许君赫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或许他总是表现得喜形于色,于是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不过?是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

却不想他走这一步棋,既是离间计,又是引蛇出?洞。

祠堂分明四面封闭,而杜员外?的心口却像是被捅穿了,无?休无?止的风刮进来?,冻结了浑身的血液,吓得浑身都瘫软了。

一刻钟后,撞门?的声音戛然而止,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也全部归于宁静。

有人敲门?,声音传进来?,“开门?。”

是许君赫的声音。

薛久起身,从杜员外?那拽来?钥匙,将门?锁打开。

门?外?侍卫提着十来?盏灯,灯火通明。许君赫与纪云蘅、邵生三人并肩而立,被完全笼罩在光里,亮得刺眼。

薛久上前,将盒子双手奉上,被纪云蘅接住,捧在了怀里。

她低眼看去,这个盒子虽雕琢得精致华丽,但年?岁太久,显得十分老旧。纪云蘅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因此眼眸不自觉染上了哀伤。

他们?傍晚从山庄离开之后的确下?了山,但并未回去,而是在山下?附近的客栈里休息。纪云蘅只睡了两个时辰,然后就?被许君赫给摇醒。他什么?都没说,但纪云蘅隐约明白这几日忙活的事,在今夜会有个结果。

她强忍着困意跟着来?到山上,正好看见一束红色的烟花直冲天际。

随后几人来?到山顶处,就?见杜家的山庄之外?聚集了不少人,以程渝为首,其他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手上拿着利器,原地待命。

许君赫从中走过?,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即动身,分列两队像游蛇一般从高墙翻越。

很快,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接下?来?一路也通畅无?阻,杜家的守卫无?法与许君赫手底下?的暗卫较量,一路走过?去死了很多人,直到他们?来?到祠堂前。

“杜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对付你也让我?费了不少力气。”许君赫偏头,对身后的人吩咐,“把人押进来?。”

少顷,杜岩就?被五花大绑地抬了进来?,重?重?扔在杜员外?的身边,骨头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嘴被布塞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呜呜声音,惊恐地看着自己父亲。

许君赫走上前,从袖中摸出?那张画像,展开之后拿给杜员外?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杜员外?惊惧地瞪着画像,猛地摇起头来?。

许君赫将纸放在杜员外?的脸边,来?回看了好几眼,啧啧道:“当真是完全不一样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画像上的人清瘦,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颧骨凸起,右边的眉毛上有一颗大痦子。而杜员外?的脸却肥胖圆润,双下?巴叠在一起,眉毛上只有一个不大起眼的小疤,乍一看与画像上的人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

许君赫给程渝使了个眼色,他就?上前将杜岩一把提起,押着人跪在许君赫面前。

画像拿到杜岩的脸边一比,纪云蘅伸着脖子看,来?来?回回地比对好几下?,恍然大悟,“我?道怎么?今日看着杜公子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竟与画像上有几分相?似。”

说是有几分其实有些多了,至多也才一两分,要仔细看许久才能找出?那一星半点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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