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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云琳眼前一黑,视线被貂裘氅衣短暂遮蔽。氅衣沉甸甸落在她纤细的肩头,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儿与温暖同时将她裹住。

待她望向亓山狼,亓山狼早就收回了目光,驭马离去,只留给她一个马背上的背影。

意外发生得太快,施云琳陷在懵怔里反应不过来。

湘国皇后先反应过来,她迟疑了一下狠了狠心肠,然后轻拽施云琳的袖子,待施云琳转眸望向她,皇后压低声音:“追上去。”

四目相对,施云琳看懂了母后的意思,她也彻底从懵怔里反应过来——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亓山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可怜一个冻坏的女人,落在施云琳肩上的氅衣是一个讯号。

可是被灭国的湘,早就被逼到了绝路,他们是惊弓之鸟,他们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一个示意还不够,他们渴望一个明确的答复。

施云琳抬起冻僵的腿,压下乱蹦的心跳,提步跟上去。

余光里,两旁贵勋之宴席不停向后退去,她望着亓山狼骑马离去的背影,担着湘国残众生死存亡的重担,去抓一线生机。

亓山狼并未快马而行,可施云琳想要跟上去,却也不得不脚步匆忙,甚至略小跑着。

亓山狼听见了,他调转马头,望向追上来的落难公主。

施云琳在他的马前停下脚步,胸口起伏带着微微的喘。她仰着脸去望马背上的亓山狼。

她这才看清亓国这位传闻中的半狼人。

扯下氅衣的亓山狼,身上穿的既不是贵勋的锦绣华服,也不是武将的铠甲,而是一件单薄的玄色粗布麻衣,裹着精健的身躯。明明也不是虎背熊腰的壮硕之躯,却给人一种十分魁梧伟岸的危险之感。

他没有像京中贵婿那般将长发束起戴时兴的名贵精致冠簪,长发就那么随意披散着。脸上的络腮胡茬让他本就分明深邃的五官更显硬朗。

剑眉星目常用来形容男子的俊朗。亓山狼有剑眉,却无星目。他目如灼日,明亮、坚定,又深广。

他是山巅之上的孤狼,与这人间吵闹的华宴格格不入。

施云琳对上亓山狼目光的那一刻,恰有一阵寒风吹过来,将她身上的氅衣向后吹去。施云琳打了个寒颤,急急去握氅衣的衣襟。

手心的粘稠湿漉,让施云琳愣了一下。她垂眸,望见手心里的血污。

她这才看见亓山狼扔给她的这件貂裘氅衣上染了血。鲜血洒在深色的貂裘上,不太明显。

施云琳染血的手心向上僵在那里,有些无措,不知将手放在哪里。

她望着亓山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开不了口,施云琳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吐出,反倒灌了一口凉风。

侵骨的寒,让她在他染血的氅衣里瑟缩。

身后是看热闹的亓国之众,也有父皇母后和弟弟的担忧,施云琳陷在尴尬里。

幸好亓山狼没让她的这份尴尬持续太久。

亓山狼将腰间的一把匕首扔给在施云琳的手里。施云琳慌忙去接,雕狼的匕首躺在她染血的手心。

施云琳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

这支匕首,正是她要的明确答复。

亓山狼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施云琳,遥望着帝王宴桌,也不知是看亓帝还是亓国太子齐嘉致。

他的目光冷而沉,含着天生的桀骜危险,毫无臣子对帝王的俯首。

施云琳顺着他的目光,紧张回望。

齐嘉致早就黑了脸,此刻更是咒骂了一句,低声:“这杂种就没有一日不与孤做对!”

身边的侍从和离得近的两宴桌之人都听见了太子的咒骂,不过他们早就见怪不怪。毕竟齐嘉致与亓山狼之间的剑拔弩张,早就众所周知。

亓帝瞥了齐嘉致一眼,他这才将目光落在施彦同一行身上,温厚笑道:“鲁国恶行令人发指,你们千里迢迢来亓,我们亓国岂能坐视不理。”

施彦同往前迈出一步,先表达了谢意,再提到了缔结良缘的两国之好。

施云琳直到听见定婚期,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却发现亓山狼早就离去了,她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发现。

回去的马车上,几个人仍陷在刚刚的惊魂未定中,很长一段路,谁也没开口说话。只有车辕的吱呀声和车夫的驱马声。后来开始下雪,风也大了起来,呼啸着吹打赶路的马车。

皇后将手搭在施云琳的肩上,将人往怀里拉,抱着小女儿,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地拍着小女儿的手臂抚慰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靠着母后的肩,施云琳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疲惫,她依恋地握着母后的手,闭上眼睛。

回到搭帐的山下,推开马车的门,施云琳往外望了一眼,不由怔住,短短一个半时辰,外面的天地已经银装素裹,一片雪色。

施云琳再抬眼望向搭帐的半山腰,看见很多人影立在风雪中。想来他们去见亓国皇帝,湘国的这些子民不畏风雪提心吊胆地等着。

知道帝后一行人回来,那些还在帐中的老弱病残也都涌了出来,紧张地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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