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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说着自己要住出去把房子留下给民警和小孩,可最终这晚,傅峥还是留下了,虽然他号称是懒得出去再找酒店,但宁婉能看出来,听完小孩的叙述,傅峥其实也心软了,是因为担心小孩才留下的,这个男人有时候还真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践行者……

最后傅峥倒是没睡地铺,他是在沙发上凑合睡的,而因为担心姚飞半夜醒来情绪不稳,宁婉再三考虑下还是决定留下来一起陪着他,于是小孩大剌剌地雀占鸠巢睡在卧室床上,民警陪着孩子睡在房内,宁婉睡客厅地铺,而傅峥则沦落到睡沙发……

这晚上,傅峥从沙发上滚下来了七八次,第二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起来了,脸色也更差了……

因为睡不好,傅峥索性早起给宁婉和民警小孩都买了早饭,等宁婉起床洗漱完毕看到已经有了早饭,果然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傅峥,你真贤惠!”

感激是可以的,但夸自己贤惠就大可不必了……毕竟没有哪个合伙人愿意被人评价贤惠……

不过不管如何,这还算是夸自己,傅峥觉得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何况宁婉看起来还挺关心自己,几乎是立刻就问起了自己的黑眼圈――

“你这昨晚睡的不好吗?”

傅峥矜持地抿了抿唇,刚想回答,结果就听宁婉继续道――

“你都被飞飞叫叔叔了,以后还是要注意睡眠啊,睡得少真的容易老,要注意点啊,失眠的话吃点褪黑素……”

“……”

傅峥瞬间收走了宁婉正想吃的包子:“你也少吃点,胖了显老,虽然还没三十,但你也奔三了,四舍五入也不远了,也该多注意下保养了。”

???

在宁婉的目瞪口呆里,傅峥淡然地把包子给吃了:“反正我都三十了,也是个叔叔了,胖和显老就我来好了。”

这男人,吃包子就吃包子,怎么吃的还这么怨气冲天的?

不管怎样,宁婉吃完了早饭,刚想着怎么处理姚康的事,小警察就收到了派出所的电话,他十分负责,昨天自己过来陪着孩子前,就交代了自己同事跟进这案子,如今他的同事一大早就主动跟进这件事了――

“姚康的事我查到眉目了,你们要不来一趟派出所?”

宁婉和傅峥也没耽搁,跟着小警察索性带上姚飞,一起就往派出所赶,姚康能有消息,这孩子第一时间也该知道。

只是没想到风风火火赶到派出所,接待的另一位民警一见姚飞,倒是给宁婉和傅峥挤眉弄眼暗示起来,宁婉一下子就get了。

“飞飞,昨天看到一半的动画片还要继续看吗?”

飞飞不疑有他,立刻点了点头,宁婉便把手机调好到动画片塞了给他,把小孩领进了另一间房间里:“你先在这儿看会儿电视,姐姐和警察叔叔先聊下事情。”

等搞定了飞飞,宁婉才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回到了那位民警的办公室:“所以姚康是什么情况?”

既然刚才民警暗示避开飞飞,那姚康这失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宁婉和傅峥对视一眼,觉得此前两人的猜测或许八九不离十,这姚康大概又是赌博欠债丢下孩子就跑了!

“我今天一早就联系上了姚康的公司,结果人事经理支支吾吾,后面才终于说了实话,姚康之前是出差去了。”

竟然还真的是出差?只是还没等宁婉惊讶完,民警就给出了更让人惊愕的消息――

“他坐的公司的小车去出差,结果路上没想到司机疲劳驾驶,遇到了车祸,他和司机两个人一个都没救回来,当场死亡了。”

别说宁婉,就是傅峥也愣住了,两人千算万算,真没想到姚康失踪竟出于这样的缘由――他死了。

“那怎么他的公司一直没联系过家属?距离他出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公司就没解决方案?”

面对傅峥的问题,民警也是叹了口气:“因为是在出差途中发生的死亡,应该算是工伤的,但公司那边根本不想赔钱,那公司根本不是个正规公司,也没给姚康上过工伤保险,出了事,这钱完全得自己掏,那人事也不是个好东西,知道姚康的家庭关系,晓得他爸妈早就去世了,也没兄弟姐妹,离婚后就带个一点点大的小孩,索性不管不顾就私下把人给火化了,打着一分钱不赔的心思……”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宁婉和傅峥也是面面相觑,见过骚操作的公司,但没见过这么骚的。

“那飞飞……”宁婉想到还在隔壁房间里看动画片的孩子,心里有些不忍,来派出所的路上,这孩子还心心念念能早日见到他的爸爸呢……

这位民警也同样相当负责:“不过好消息是,我找着孩子妈妈的联系方式了,已经电话通知了对方,这孩子你们也不用担心,他妈妈今天就能来接他,总之,你们和我同事带了一晚上孩子,也是麻烦你们了。”

昨晚陪着孩子的那位民警也一个劲地抱歉:“昨晚孩子情绪失控,我们也没来得及查明所有事实细节,那种特殊情况下我们也不能限制孩子人身自由不顾意愿就强行带走,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感谢你们的理解。”

“现在你们回去就行了,我看孩子现在情绪也比较稳定,不像昨晚那样歇斯底里不好处理了,你们就放派出所,待会他妈妈会直接来派出所的,剩下的交给我们负责就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

宁婉正在迟疑的时候,没想到傅峥先开了口:“根据法律规定来说,工伤死亡的职工,近亲属是可以按照规定得到丧葬补助金、供养亲属抚恤金和一次性工亡补助金的,姚康和前妻离婚了,又没有父母兄弟姐妹,那么姚飞作为子女,是可以领取这笔钱的,姚康发生工伤的公司那边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了吗?”

“那倒是没有。”民警说着也有些无奈,“这就是个黑工厂,小作坊那种,可能很多员工都不给上保险的,甚至劳动合同都不签,我也是交涉了好久才从侧面打听出了实情,但你让这种企业愿意主动给出工伤赔偿,那无异于上天了,要它能主动给工伤赔偿,可至于直接把员工给私下火化了吗?”

“这种事,我们也见的多了,你说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当事人自己去法院起诉了,还是得自己维权啊,恐怕这维权路是不容易。”

“不介意的话我们在这里陪着小孩,等他妈妈来了再走吧。”

虽然对傅峥的提议有些意外,但两个民警还是点了点头:“行,你们和小孩到隔壁房间里等着就行。孩子爸爸的事,也等他妈妈到了再想个办法告诉他比较好……不然这一下的,孩子受刺激太大了……哎,可怜……”

明明说着自己小孩过敏,面对姚飞也总露出一脸不耐敬谢不敏的神情,然而如今事情算已经有了个解决方案,完全可以直接把小孩放在派出所就好,但傅峥却反而没有这么做,他看向宁婉:“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我在这里再留一下。”

宁婉心下一动,然而面上却维持了冷静和平常:“你留着干什么?飞飞在派出所很安全,这两位民警挺好的……”她看了眼时间,“别愣在这里做无用功了,不如回社区去干活,昨天有个李阿姨咨询的停车位纠纷的事还没处理呢,赶紧回去处理下。”

傅峥一开始有些变扭和不自在,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起身离开,只是看向了宁婉:“我现在也是在处理社区的工作。”

傅峥顿了顿,移开了视线:“姚康也勉强算是悦澜的租户,所以小孩的事也算是在社区法律服务提供帮助的范围内,他们家的家境看起来并不乐观,小孩他妈未来要一个人抚养他,总是需要一笔钱的,不管姚康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串通房产中介骗人,但他家人是无辜的,工厂私自火化遗体,本来就是违法侵权,又不愿意提供工伤赔偿和丧葬这些费用,等小孩他妈来说明了情况后,我想他们应该需要律师。”

“所以你准备给飞飞提供法律援助是吗?”

“是。”

“你不是小孩过敏吗?”

傅峥自己这脸打的啪啪的,然而此刻却绷着情绪还是佯装镇定自若,理直气壮极了:“我确实有点小孩过敏,但我更对违法者过敏。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情了,总不能放着不管,我又不瞎。”

说到这里,傅峥看了宁婉一眼:“办公室那边你忙你就回去吧,小孩这件事我会处理掉,也不会占用工作时间,我会用自己休息时间办这个案子的……”

傅峥看样子是想继续解释,然而宁婉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她打断了傅峥,望向了他的眼睛:“我看人没走眼,选的徒弟也没带错。”

宁婉的眼睛亮闪闪的:“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社区律师真正应该做的,我们是最基层的律师,我们和最基层的人们打着交道,虽然在律师行业里来说,我们处于鄙视链的底端,那些做商业做非诉的律师肯定看不起我们,我们算是律师里的非主流,但我们得要做主流的事。”

“我在法学院的时候,每年老师都说,法律市场过分饱和了,所以法学生就业几乎是所有专业里倒数的,除了少数考公务员去公检法的,大部分法学生最后选择了完全不对口的专业,去银行、去企业,选择成为律师的就很少,不仅是因为做律师苦,更是因为律师太多了,可案源却只有那么多,大部分律师甚至根本没什么活可干。”

“但等我真正做了律师,我才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国内注册律师确实很多,2018年就已经突破四十多万人了,如今肯定更多了,可这四十多万人里,80%的律师,可能只为20%的人服务,大家争抢的都是这20%的有钱客户和案源,可在社区甚至更偏远的农村基层,大量的人是根本没有律师的,这儿有大量的活,可根本没有律师愿意干。”

“我原来也看不上社区律师这份工作,但真正做起来,我才发现是有意义的,是有价值的,我们每做的一点点小的法律援助,有时候改变的是别人的人生,虽然有时候钱确实少了点,但看着自己的奋斗真的在改变这个世界,不觉得很热血吗?”

“一开始你来社区,很多观念和做法都不接地气,但现在的你,从思维和行动上,都已经越来越变得有人情味和责任感了。”宁婉眨了眨眼睛,“怎么说呢,也不是说你以前就不优秀,而是以前的你给人感觉有距离感,像是悬浮的,但现在你真正脚踏实地,有一种落地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