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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稚似乎被冯觅儿吓找了,她哆嗦着要挣扎,惊慌中在冯觅儿的腰眼上戳了一下,让冯觅儿不自觉便松开了手。

沈轻稚立即挣脱出冯觅儿的钳制,她一连退了三步,才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冯觅儿一眼。

然后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飞快移开眼神。

“娘娘,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沈轻稚慌慌张张给她行礼,“臣妾要回宫了,臣妾告退。”

她语无伦次说了两句,转身便拽着戚小秋仓皇而逃。

冯觅儿倒是不意外她会逃走,她站在原地,眸色趁车看着沈轻稚的窈窕身影,即便是仓皇逃跑,她的背影依旧雅致而美丽。

冯觅儿冷哼一声。

“再美有何用?不过是玩物罢了。”

冯觅儿轻叹一声,回过头来,看着郑如昂起了头:“本宫是来看望皇儿的,你们伺候不好皇儿,不如就由本宫来照顾。”

郑如领着一众宫人一字排开,就堂而皇之站在干元宫门口,同以往的每一次一般无二。

待众人站好,郑如便对冯觅儿规矩行礼:“娘娘,干元宫是陛下的寝宫,陛下不在宫中,外人不能随意进出,还请娘娘见谅。”

冯觅儿挑了挑眉,冷笑一声:“往日也就罢了,今日我可是亲眼见到沈昭仪从干元殿出来,怎么,她一个昭仪可以,我这个皇帝陛下的生母不行?”

这一套冯觅儿天天拿来说,郑如早就知道如何应对。

她再度给冯觅儿行礼:“回禀娘娘,沈昭仪是过来侍寝的,陛下口谕让昭仪娘娘用过早膳再回宫。”

话里话外,就是冯觅儿没有得萧成煜的口谕,她进不了干元宫。

冯觅儿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脸皮也后,一点贵太妃的体面都不要,就那么叉腰站在宫门口,当即就要嚷嚷起来。

隔三差五的,干元宫门口就会闹上一回。

郑如往日都是听着劝着,让她骂上一通便算了,但今日却不同,郑如还不等冯觅儿开口,便冲她行礼道:“娘娘,陛下今早口谕,娘娘贵为贵太妃,又是他的生母,他理应尊重娘娘,但如今国事繁忙,陛下无暇旁顾,故而命臣禀明娘娘,以后无论大小事宜,皆可写折子呈上,陛下会命人呈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会定夺。”

郑如脸上扬起笑容:“娘娘,陛下口谕,多小的事都可,他敬爱您,太后娘娘也体恤您,会给您做主的。”

冯觅儿面沉如水。

她没有养过萧成煜一天,同这个儿子也一点都不亲近,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了解萧成煜。

因为并非太后亲生,萧成煜打小就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自己熬着忍者,直到自己终于能迈过这个坎,他才会轻描淡写同太后说两句。

苏瑶华对于冯觅儿有着天然的身份压制,她从来都是正妻元后,如今又是太后,即便冯觅儿生了萧成煜,可他到底不在她名下,她永远要对苏瑶华第一头。

故而在萧成煜登基之处,冯觅儿并未立即就开始动作,一是因苏瑶华还在宫中,再一个宫中形势不明,她同德太妃同住一宫,很多事都不好做了。

直到太后离宫养病,而德太妃又自讨没趣,想要拿捏萧成煜最宠爱的沈轻稚,这才被冯觅儿抓住了机会。

即便她出身高贵,即便她是门阀千金,那又如何?

现在她是贵太妃了,她就不能一意孤行,不能越过她去管宫事。

正因如此,冯觅儿才会在那一日,特地出现在了望月宫。

她要最后出场,用最高的姿态挽救沈轻稚的性命。

她无法同萧成煜亲近,每当看到他,冯觅儿心里的怨恨和厌恶就会抑制不住,但沈轻稚却可以熟悉起来。

宫里的人,宫里的事,她经得多也看得久,这宫里哪里什么忠心和真情,有的不过只是利益罢了。

萧成煜为何会如此宠爱沈轻稚,给她这么高的恩宠,给她旁人都无法企及的尊重,那还不是因为她能带给他利益。

冯觅儿目光沉沉,她那双妩媚的凤眸里不带一丝光亮,好似冬日的寂夜一般,能把任何人都吞噬干净。

冯觅儿就那么看着郑如,郑如面色丝毫未变,她微微躬着身,谦卑地任由冯觅儿凝视。

宫巷狭长,安静无声,他们似乎只能听到不远处的风儿,在这横平竖直的宫巷里到处徘徊。

长信宫太大了,就连风都寻不到出路。

冯觅儿最终开了口:“好,好得很。”

她顺了顺自己精致的衣袖,轻轻抚摸着上面需要织绣宫人花费数十日绣成的金银丝绣,缓缓开口。

“太后娘娘如今正在玉泉山庄养病,娘娘的身子自然是最要紧的,皇儿倒是不太懂事,怎么好拿这些小事打扰娘娘呢?”

冯觅儿声音冰冷:“你回去告诉皇儿,既然他是太后娘娘慈养长大的,受了娘娘抚育之恩,当要孝顺懂事,不要让娘娘为他再操心。”

郑如面上一直挂着笑,听到这话心里烦闷极了,却并未当即发作。

她冲冯觅儿行礼:“谢太贵妃娘娘提点,臣定会转达给陛下。”

冯觅儿冷哼一声,她遥遥看了一眼干元宫高大巍峨的飞檐,终是收回了视线。

她甩袖转身,大步离开了干元宫。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西一长街前,郑如才松了口气,她眉目一凛,道:“关上宫门,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进出。”

今日太过巧合,冯觅儿正好赶在沈昭仪娘娘离宫时到来,恰逢宫门大开,这才让她不得不说了重话。

但冯觅儿的回答也依旧那般冷酷无情。

萧成煜的名声、皇位甚至性命对冯觅儿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她就没关心过一次,对他究竟存着什么心思,外人都能看出大概。

她怨恨萧成煜。

她恨他如今九五之尊,却不能让自己也当上太后,以后同先帝同穴而眠,她恨他对自己这个亲生母亲没有养母亲近,太后一生病他就鞍前马后地侍疾,而自己无论出了什么事,他却一眼都不看。

他忘恩负义,忘记自己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不记得偿还母亲的恩情,不知道要孝顺自己,他不是一个好儿子。

所以,冯觅儿从来不关心他如何,他是伤了、死了亦或者病了,冯觅儿都不觉得难过,她只会开心。

郑如让宫人关上房门,领着姚朝桐往回走。

姚朝桐见姑姑面色越发难看,不由有些担心:“贵太妃不会为难娘娘吧?”

干元宫的宫人一个比一个眼明心亮,陛下心里最在乎谁,她们都很清楚,故而姚朝桐此刻一下子便想起同贵太妃起了冲突的沈轻稚。

郑如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她又点了点头。

“贵太妃的心思不好猜,她心思太重了,同常人迥然不同,咱们都才无法猜测她的想法,不过……”郑如顿了顿道,“她暂时应当不会动昭仪娘娘。”

姚朝桐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贵太妃娘娘怎么想的,放着当了皇帝的儿子不亲近,偏要同他作对。”

“慎言!”郑如瞥了她一眼,告诫她不要胡言乱语,这才回了殿中。

郑如很清楚,贵太妃永远都不可能同陛下修复母子亲情,这个感情光凭一人,一事根本无法修复,因为在冯觅儿心里,从陛下一出生开始,她就没把陛下当成她自己的儿子。

郑如是萧成煜的教养姑姑,打小照顾他长大,同他很是亲厚,正因为这层身份,她同贵太妃也算是老相识了。

陛下小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儿,冯觅儿就能几次三番想要弄伤他,弄哭他,对他毫无怜惜之情。为此,郑如早些年一直时刻紧盯着萧成煜,生怕他出意外。

后来太后得知此事,立即就下令让冯觅儿养病,还撤了她半年的绿头牌,冯觅儿才老实起来。

但这份老实不过是形势所迫。

现在太后不在宫里,没人能压制她,她自然就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起来。

反正皇帝不能拿她怎么样,他还能弑母不成?她端着高高在上的生母架子,以孝顺为椽子,把萧成煜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陛下也不是软柿子。

郑如眸色一闪,对姚朝桐道:“笔墨伺候,我也要写一封家书。”

另一边,沈轻稚回了景玉宫。

昨日两个人闹到半夜才歇下,沈轻稚虽然一觉睡到天亮,却还是觉得身上乏累。

回了景玉宫,她换了常服,便在贵妃榻上小憩起来。

又睡了一个多时辰,沈轻稚才被晃眼的阳光唤醒,她坐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

戚小秋笑着伺候她吃了一杯温茶,才道:“娘娘可睡足了?”

沈轻稚点头:“睡好了。”

戚小秋便道:“那娘娘中午要用什么?可要点菜?”

沈轻稚对吃上心,戚小秋自然就也上心,对一日三餐都很仔细,从来不让人轻易糊弄。

不过这宫里也没人敢糊弄沈昭仪罢了。

沈轻稚凝眸深思,正在想中午要用什么饭的时候,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沈轻稚同戚小秋对视一眼,戚小秋飞快伺候她穿好鞋袜,一边唤银铃给她梳好头,一边帮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待门外的热闹来到后殿,沈轻稚已经收拾整齐,神采奕奕出了寝殿。

外面站着一个熟面孔和一群生面孔。

熟面孔自是简义简公公,而生面孔却站在简义之前,身穿正三品文臣官服,正堂堂立在殿前。

沈轻稚脚步微顿,就听简义唱喝道:“礼部赞者江世愚参见昭仪娘娘。”

紧接着,江世愚便同沈轻稚拱手行礼,他声音清润,朗朗有声。

“恭喜沈昭仪,贺喜沈昭仪,臣奉陛下圣谕,特来给娘娘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