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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德有立即便来了兴致,他追问:“大姐可知道她家在何处?”

张大娘子这会儿却拿了娇,犹豫再三道:“也不能胡乱说旁人家的位置,万一有什么事……要牵连到我呢。”

张大娘子这样子的妇人钱德有见的多了,他一看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心里不忿,可那颗好色之心却怎么也压不住。

他磨磨蹭蹭从怀里摸出十来个铜子儿,递给张大娘子:“大姐给我行个方便吧,我确实有正经事,不是胡乱寻人,你放心便是了。”

一听他说有正经事,张大娘子立即来了精神,她眨眨眼睛,低声问:“你先同我说是什么事。”

话虽如此,她还是一把抢过铜子,直接揣进怀里。

钱德有眼皮轻轻一抽,少倾片刻道:“我……我是受我家员外令,过来请个厨……厨子上门,家里要办宴会,老爷想要办得热闹一些。”

钱德有差点说漏了嘴,把厨子说成了厨娘,他这一番话结结巴巴说完,这才低下头擦了擦汗。

“大姐,你可别往外说,要是提前走漏了风声,宴会办得平平淡淡,我们员外是要发火的。”

居然是真有正事。

张大娘子再度打量他一眼,见他虽然长相猥琐,但身上衣服却很干净,看穿着打扮确实很像普通富户人家的人力,心中又有了一番计较。

她小声问:“哎呀郎君,您一看就是员外家的得力管事,且也不知这差事能给几钱?若是当真差事好,我自然不会拦着邻居有好前程。”

她一而再再而三询问,弄得钱德有有些着恼,他狠狠皱起眉头,声音里也带着凶恶:“大姐,你钱都收了,怎么还要问这许多,你要是不说,我大可以找旁人询问,反正我这还有钱哩。”

钱德有自然不可能再找旁人询问,他做事也谨慎,万一被人瞧见了脸,事发以后告了官,他何苦做这阴私事,去红招楼寻个歌娘子耍不好吗?

说到底,还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钱德有心里这么想,脸上表情越发凶狠。

张大娘子被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自己确实问得有些多,犹豫再三,还是贪心占了上风。

她闭了闭眼睛,道:“我同你说,那家住在淡水巷第三户杂院,从大门进去左手第一间便是,你要是寻到他们给了好差事,一定要说我一句好话。”

钱德有斜着眼看她,脸上渐渐恢复平静:“大姐哪里人士?回去我还要同我们员外禀明,若是这宴会办得好,说不定另有赏赐。”

张大娘子立即高兴起来,她道:“我姓王,当家的姓张,就在甜水巷里开浆洗铺子,街坊都叫我张大娘子。”

她如此说着,又追了一句:“贵府若有浆洗的活计,也可以给我家,指定算你便宜。”

钱德有要到了她的姓名住处,心中有了计较,便再也懒得听她废话,摆手匆匆寻路,往淡水巷行去。

张大娘子见他这么着急,心里一下子便高兴起来。

甭管街坊怎么说,他们一家这日子眼看越过越好,她堂弟若是能接这份差事,还不得成了有名气的酒食作匠,到时候生意肯定能压过那小贱人。

张大娘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她哼着曲,转身往家去。

另一边,钱德有低着头,悄无声息来到淡水巷。

这个时候,淡水巷还是有些往来行人的,他贴着墙根走,尽量不抬头。

一路来到第三户门口,他便佯装绑腿散了,蹲下身来把绑腿解开,慢条斯理重新系。

他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左手边第一家。

这一家正好有个临街的窗,透过窗,钱德有能看到一个略高一些的人影来回走动,人影动了动,一会儿又有一个矮个儿的过来,两个人便忙碌起来。

因着烛火影影绰绰,又因窗纸太过厚重,钱德有并未看清里面人的样貌几何,但人影的高矮和他所知都对了上。

沈怜雪早在沈家时就生了个没爹的杂种,那孩子如今也有七八岁,他不知道高矮,人群里匆匆看一眼,也看不真切。

但若是透过窗楞,看着大抵就是那样。

钱德有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兴奋,他蹲在那,仔仔细细把这杂院看了一遍,看邻里都有几户,看人家窗户里有没有灯光,待到情形都摸清楚,钱德有便心情极好地走了。

这边发生的故事沈怜雪母女两个一概不知,她们今日又早早歇了,次日早早便去灌汤包铺子边摆摊。

这一日她只要了两百根油果儿,一直磨蹭到巳时正才将将卖完。

她不去管对面那王家夫妻如何得意,又是如何冷嘲热讽,她只闷头做她自己的生意,认真把每一个煎饼都做好。

沈怜雪果断收摊,回家准备午食。

原她们娘俩也不用午食的,或者说,大凡穷苦人家,中午都不会多做一顿饭,一个是浪费柴火,一个是没那么多工夫。

往常都是吃些茶水点心,把午时挨过去,待到晚上再用饭。

不过现在日子平顺,她跟女儿每日都要忙一上午,很是辛苦,她便想着多准备一次饭食,让女儿吃好一点。

今日她想煮鱼羹。

早晨去刘二娘家取炉灶菜蛋时,她看见今日有新鲜的大青鱼,便从刘二娘家定了一条。

这会儿到了家,她就从水盆里把鱼捞出来,想要拿去走廊上的水台上洗。

凑巧的是,她刚一出门,就瞧见孙九娘跨进小院的身影。

这个小院临街一栋楼,还有他们这处带塌房的是另一栋,两栋楼紧紧挨着,前面隔着其他杂院的围墙屋舍,中间空出一个不大的院落。

院子里支了衣杆,还有三个大水缸及水水池,临街屋舍门前放了两个,她们这边放了一个。

这个水缸都是沈怜雪和李丽颜在用。

孙九娘脸上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她只是行色匆匆,进了杂院便是瞧见沈怜雪,也只点点头,没多说话。

待到她上了楼,看沈怜雪正在洗鱼,就简单催了一句:“快着些。”

沈怜雪便把鱼放回盆子里,洗洗手跟她进了租屋。

“大姐快吃些水,跑得都出汗了。”

到了十一月,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寒冷,沈怜雪甚至已经去成衣铺打听过,想要过两日给女儿买件带鸭绒的夹袄。

她这么想着,递出干净的帕子,让孙九娘擦擦脸上的汗。

孙九娘这汗不是热的,是激动的。

她等沈怜雪锁好门,这才一把握住她的手:“雪妹子,你可真厉害。”

沈怜雪抿了抿嘴唇,她低头看了一眼得意的女儿,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今日当真跌了?”

“跌了!跌了!”孙九娘差点没喊起来,“你可不知道,今日跌了多少。”

沈怜雪心里大概有数,不过还是问:“多少?五十?”

度牒能跌到五十,已经超过了人的想象,但这个价格,许多人又不敢买了。

买涨不买跌,世人都是如此奇怪。

孙九娘道:“昨日里他们卖八十,其实还是卖出几份的,确实有人想以度牒出家,买回去有用处,所以能卖出。”

昨日买度牒的,基本没有倒卖者,都是确实要用,所以八十贯的价格很合适。

但到了今日,大抵因手里还有大量积压,便只得再度降价。

孙九娘听见沈怜雪的话,狠狠摇了摇头。

她一边说着,嘴唇都抖了:“你都想不到,没有人能想到。”

“他要卖三十贯一张!!!”孙九娘差点没喊起来。

沈怜雪看她眼睛都红了,怕她激动地晕过去,忙扶着她坐下,指挥沈如意端了茶水过来。

一碗苦涩的茶水吃下去,孙九娘才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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