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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愿与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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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因为刚才沈如意那一嗓子爹爹,把食客们的好奇之心全部勾起,待到裴明昉领着女儿回了前店,就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朝他身上扑来。

裴明昉早就习惯这种探究目光,他面不改色来到裴安他们坐的那桌,很利落坐了下来。

沈如意也跟着坐下来,她已经用过饭了,看父亲刚吃了一大碗面,又重新拿起筷子,跟裴安等人一起吃起火锅来。

“爹爹,你这一路辛苦了。”沈如意叹气道。

这小操心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喜欢进心坎去。

裴明昉一边吃,一边道:“同那些灾民比,我的辛苦实在无足轻重,都是我应当做的。”

沈如意点头:“爹爹是好官。”

裴明昉笑笑,给女儿倒了一碗雪泡缩脾饮,道:“少吃些,你娘不让你多吃。”

沈如意唉声叹气:“唉,我终于体会到了宁哥哥的痛苦了。”

裴明昉夹菜的手微微一顿,道:“允宁是贪食,同你不一样的。”

沈如意陪着父亲坐了一会儿,就不再这桌打转,她从椅子上跳下来,重新回了长桌边,坐下来准备继续读书。

就在这时,过来结账的食客小声问:“团团老板,那是你父亲?”

沈如意抬起头,看向面前一脸好奇的妇人。

那妇人似乎有些畏惧裴明昉,毕竟裴明昉一看便是达官显贵,身上气势非凡,且板着脸的样子十分吓人,食客们都无人敢去问他。

但又实在耐不住心底好奇,于是便只能过来问沈如意。

沈如意眨眨眼睛,咧开嘴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是的呀,那是团团的爹爹。”

“哎呦。”妇人惊呼一声,脸上有着好奇被满足的有欢喜。

她这一惊呼不要紧,其余几个正在买冷碟从食的食客也好奇凑上前来,众人于是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待到众人听到了那妇人的话,目光便又不约而同落到沈如意身上。

“团团老板,那位真是你父亲?”

他们问的问题越来越大声,喧嚣且嘈杂,沈如意就只笑着看他们,并未露出不耐之色,只是很懂事地没再开口。

这时,苏掌柜上了前来,笑眯眯道:“祝位,这是我们老板家事,便不要围着团团问了,会吓到她的。”

他这么一说,食客们又去看正无辜眨眼睛的沈如意,不由有些愧疚。

“好啦,不问了,”一开始的妇人道,“团团还小,问这些到底不好,婶娘同你道歉。”

沈如意便起身,乖巧一笑:“婶娘也是关心我娘和我。”

食客们便不再围在此处,有的买完便离开食肆,有的要留在食肆堂食,似乎也没再继续这个话头。

但他们隐晦的好奇目光,还是落在了裴明昉身上。

裴明昉丝毫不怯场,他可是曾在大庆殿上舌战群儒的裴宰执,哪里会对这样的小场面慌张怯懦,甚至感受到略有些明目张胆的目光时,他还能面不改色同人颔首致意。

看起来比那些好奇的百姓都要淡然笃定。

一顿饭用完,百姓也看够了这位俊美的团团父亲,裴明昉才起身,让裴安先去结账,自己则过来道:“团团,你自己看书。”

沈如意点头,没跟着他往后厨去。

裴明昉自顾进了后院,然后便在厨房门口敲了敲门。

沈怜雪正忙完,端着杯子在喝水,闻言便道:“进。”

裴明昉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冲她笑。

阳光正好,岁月温柔,轻盈的光影落在他眼里眉间,也似落在沈怜雪心上。

沈怜雪的目光落在他面容上的一瞬间,笑意便从桃花眸子里满溢而出。

“大人,可用好了?”

裴明昉拱手道:“娘子手艺了得,旦只尝得如此佳肴,方才有重活之感。”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沈怜雪轻笑出声,忙放下茶杯:“大人喜食便好。”

裴明昉这才道:“今日我刚回,家中诸事繁多,无法久留,不知娘子傍晚是否得空,母亲很是想念团团,老说要阖家一起用饭,坐下说些闲话也好。”

沈怜雪毫不犹豫道:“得空,我跟团团都在铺子里,大人何时要去,便过来叫我们便是。”

裴明昉又笑了。

他道:“好,稍后便来接你。”

他冲沈怜雪拱手,然后便转身离去,身姿挺拔,行走如风,很是果决。

待他离开,边上的顾婆子才打趣道:“娘子,大人当真是端方君子哩,敲你们也颇琴瑟和鸣,倒也趁早成就好事。”

顾娘子一开始还用了什么端方君子的词,最后一句却又现了原形,说什么成就好事。

沈怜雪面上微一泛红,却并未反驳,只道:“再说吧,大人如今事多,我们且商议着来。”

说到这里,沈怜雪倒是难得泼辣一回:“再说,女儿都有了,还着急那些事做什么。”

顾婆子和钱婆子对视一眼,就连孙巧娘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沈怜雪笑着摇摇头,道:“我去送一送。”

她嘴上说一直留在食肆等,但还是在忙完了晚食的几道大菜后,领着女儿回了一趟家。

沈如意自要好好打扮一番,当然她也得换一身颜色轻快的衣裳,把自己收拾得亮堂堂。

约莫申时,裴家的马车停在了食肆门口。

沈怜雪身穿一身碧绿翠竹衫裙,头戴绿梅花钗,臂弯中挽着缥缈如茵的锦缎披帛,而沈如意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头上的迎春琉璃花梳如同藤蔓一般,在她的发髻间绽放。

似是心有灵犀,裴明昉今日所穿竟也是青竹长衫,同沈怜雪母女甚是般配。

两人四目相对,沈怜雪先弯眼一笑:“大人,好巧。”

裴明昉便说:“天意如此。”

这话甚是动听,沈如意被父亲拎上马车时,还在他耳边道:“爹爹,你油嘴滑舌了。”

裴明昉面不改色捏了一下她的脸,又扶着沈怜雪上了马车。

一路上,一家人倒也是相谈甚欢。

待到了公主府,迎面而来的又是之前的隆重阵仗。

公主府的宫女、小厮、属官、管家皆等在大门内外,待到一家人下了马车,立即道:“恭迎小小姐、沈娘子、二公子回府。”

看看这次序,裴明昉已经成了最后捎带脚的了。

沈如意已经对祖母的喜好习以为常,她跟着父母一路往花园里行去,直奔荷花池边的禾风亭而去。

她人刚进花园,就听到赵令妧的欢呼声:“团团宝贝,快来,奶奶想死你了。”

这夸张的语气,让沈如意欢笑出声。

她很配合地往禾风亭里跑,一边跑一边还道:“奶奶,团团也好想你。”

沈怜雪:“……”

沈怜雪对裴明昉道:“前日公主还去了食肆,团团陪她玩了半日。”

“母亲一直童心未泯,多亏团团能陪她。”裴明昉倒是欣慰一笑。

待到一家人进了凉亭,便看到沈如意坐在赵令妧身边,祖孙两人黏糊得不行,你给我看看发髻好不好看,我给你瞅瞅新衣裳漂不漂亮,倒是很能玩到一起去。

待到同小孙女腻歪够了,赵令妧才道:“明昉,你把事情说一下。”

裴明昉看向沈怜雪,问:“之前的事,闫管家应该已经说清,只她不知前因后果,我给你们讲一讲。”

沈怜雪未说之前听过食客议论,还是认真听完裴明昉的话,最终道:“那尤家……?”

说起尤家,就连正在跟祖母玩的沈如意都回过头,杏圆眸子就那么认真地看过来。

裴明昉心里感叹这丫头小操心,却还是知无不言:“尤家及其党羽此番被弹劾,台谏几乎全部下场,这一次,尤家是逃不掉了,尤振邦也再不能翻身,他的侍郎职位还未坐稳,便要被一撸到底,贬为庶人。”

裴明昉如此说着,就连声音都淬着冰冷的寒意。

“太便宜他了,”裴明昉道,“但他毕竟是两朝元老,曾经也是官家的老师,官家心慈手软,不想彻底同他恩断义绝,如今也只能看着尤家慢慢衰败。”

裴明昉抬眸,看向沈怜雪:“不过你放心,靖王是不会放过尤家的。”

沈怜雪有些疑惑地问:“靖王?”

裴明昉淡淡一笑,眼眸中的冰冷逐渐化去:“是的,靖王。”

此时是在自己家中,在座都是至亲,他根本就不会隐瞒,也无需隐瞒。

“归来时还未进城,我就被靖王拦在十里亭,”裴明昉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尤家被口诛笔伐,尤振邦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助力,甚至是最大的拖累,之前尤家对他如何忠心耿耿,如何鼎力支持,如何亲密无间,如今都成了他当上储君之前的绊脚石。”

“如今官家和晋王皆重病,正宗嫡支只剩他一个健壮皇子,他的孩子又将新生,可谓是天赐良机。”

“可尤家却偏偏这时候犯蠢,不仅没有把我拉下马,还把自己赔了进去,我以为,”裴明昉轻声笑笑,“靖王一定很恼火。”

“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城,就为同我谈一个合作。”

沈如意不由感叹:“哇。”

裴明昉被女儿逗笑,继续道:“他想要我支持他继承大统。”

“他给出的承诺是,如果我们裴家可以支持他,那么以后边疆军务皆由裴家定夺,且我可以直接升为同平章事,掌政事堂。”

这是一个很能让人心动的承诺。

沈怜雪听到这里,她笃定地道:“大人答应了。”

裴明昉微微一愣,随即同她相视一笑。

“是啊,我答应了,”裴明昉淡淡道,“原本,我们一起商议的储君,不正好就是他吗?”

沈怜雪也忍不住笑道:“既然如此,靖王殿下一定很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