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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笑,目光顺势落到一旁低垂着头在给于舟处理伤口的医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正准备走,突然感觉脚底下一晃。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在外面的这几个人全都冲了进来,而处理室在场的所有医生也都下意识倾身扑过去护着自己的病人,阮眠也不例外。

但于舟的首要身份是军人,几乎是察觉到异动的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却因为腿上有伤口不吃力,还没站稳就被扑过来的阮眠摁了回去。

“别动!”阮眠摁着于舟的肩膀,左手扶着旁边的桌子,最先冲进来的陈屹站在床尾用脚抵着底下轮子,侧着身另只手稳着对面一张床。

几秒之后,余震又过去了,四周慢慢趋于平静。

于舟刚才被阮眠那一声喝给吓到了,好半天才开口:“阮医生,我是军人,第一任务就是保护你们,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不用挡在我前面的,太危险了。”

“在外面你的任务是保护我们。”阮眠松开手,直起身看着他:“但在这里,你是我的病人,我作为医生,第一任务就是保护我的病人,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难道你们救人的时候会因为危险就不救了吗?”

于舟卡了壳,但又为阮眠这番话而撼动,站在床尾的陈屹听见这话,也松开手往回看了眼,说话的人戴着口罩,看不清样貌,长发随便扎了个马尾披在脑后,身形纤瘦高挑。

大概是察觉到视线,阮眠下意识抬头往四周看,恰好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跑进来:“陈队,沈队那边叫您过去一趟。”

陈屹收回了视线抬脚往外走,身后一窝蜂跟了好几个人,隔了那么近的距离,阮眠也只能看见个背影,她没怎么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一旁护士捡起掉在地上的器具扔进垃圾桶里,重新拆了一套新的,阮眠继续给于舟处理伤口。

整个处理下来,花了一个多小时,阮眠摘下手套,让护士给他擦擦汗,叮嘱道:“这几天你暂时就不要出去了,在这里如果伤口感染的话是很严重的事情。”

于舟轻嘶了口气,说:“好,谢谢阮医生。”

阮眠“嗯”了声,低头在他床头的病历板上写了几句医嘱后,收起笔走了出去。

另外送来的几个都还在手术当中,走廊上空无一人,阮眠垂着肩膀走到大厅就诊台,没找到多余的凳子,索性就站在旁边填写病例。

过了会,林嘉卉也从处理室出来,倒了两杯热水,给了她一杯。

“谢谢。”阮眠笔没停,另只手摸过去端起来喝了口:“周主任他们还在手术室吗?”

“嗯,听护士说情况挺严重的。”林嘉卉喝了口热水,叹了声气。

那会已经是夜里三点多,救援节奏暂缓,大厅靠东边是睡的东倒西歪的病人家属和一些情况不严重的伤员。

寂静深夜,有什么动静都会显得格外清晰。

笔尖从纸页上划过,阮眠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地脚步声,以为是又来了伤员,停下笔扭回头,看见几个军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大厅里的灯光有些晃眼,阮眠竟然觉得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心跳莫名抖了下,又觉得不太可能。

人影愈来愈近。

男人的轮廓逐渐清晰,灰尘仆仆的脸,一双眼睛格外的深邃而凛冽,一如初见时的刻骨铭心:“您好,请问刚才——”

他的话因为落在某一处的视线倏地停了下来,目光从阮眠别在白大褂左侧口袋上方的名字挪到脸上。

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高中刚毕业那两年,阮眠偶尔能从孟星阑那里得知一些和陈屹有关的只言片语,好的坏的,她照盘全收。

再后来,各自都有了忙碌的生活,阮眠和孟星阑也不常联系,陈屹这个人就像是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没有一点消息。

他在往前走,她也在慢慢学着忘记,祝他前程似锦是真,不再喜欢也是真。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阮眠还是想象过很多次和陈屹重逢的场景,但从未想到会是如今这般,她惨白着脸白大褂脏乱不堪,他灰尘仆仆带着同样的不体面。

她看到他朝自己跑过来,除了熟悉竟然还有陌生,他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清风明月般的少年,也不是想象中的温润儒雅,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军装,剃着利落干净的短寸,五官锋利分明。

九年。

真的太久了。

久到除了那双眼睛,阮眠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出一处和记忆里那个少年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明明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却好像过了一个沧海桑田。

阮眠压下心里短暂翻滚片刻的波涛汹涌,像是对待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客套而疏离:“好久不见。”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追逐在他背后,用尽努力想让他能看见自己的少女,这几年,她磕磕碰碰学着忘记,一路跌跌撞撞,虽然偶尔会想起他,但也早就过了为他一句话判定生死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