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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问过周尧之后,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清野当着容徽的面,质问关于当年的那些事情,桑枝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也能大概想象到,那该是怎样一种场景。

“当时容徽大人应该是气极了……所以我情急之下用了点小术法,把你弄醒。”周尧说着还有点心虚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我说怎么好像有人朝着我脸给了我一下似的……”

桑枝那时候就像是被妙妙的猫爪给拍了一下似的,忽然从梦里惊醒,紧接着她就被窗外的一道淡色的光芒吸引。

“对不起……”周尧有点不大好意思。

桑枝摇了摇头,又问他,“那照青跟孟清野又是什么关系?”

周尧还没有开口说话,客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穿着薄荷绿长裙,身形高挑纤瘦的女孩儿从里面探头出来,对着桑枝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个……还是我来回答你吧。”

桑枝盯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女孩儿看了两眼,转头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周尧。

“这就是照青女君。”周尧说。

“……”

桑枝听见他的话,就又将站在那儿的女孩儿细细打量了一遍。

她对于照青的印象明明还停留在那只会变大变小,有着青蓝色翎羽的鸟,但这会儿她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身形模样都与常人无异的少女。

三个人坐在周尧家的客厅里,气氛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点怪异。

最后还是照青搓搓手,主动开始说话。

也是这时,桑枝才知道,原来照青和孟清野本就认识,甚至还颇有渊源。

青鸟一族世代居住在几大仙山之一的峚山,而照青父母早逝,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峚山的女君。

抚养她的那位女长老记性不太好,来人间看一趟将死的老相好的功夫,就把照青给弄丢了。

那时照青已经破壳,两年的时间,她也已经成功从幼鸟的形态幻化成为人类婴儿的模样,阴差阳错的,就被一个离了婚的独身女人捡到,将她抚养了十几年。

而照青养母家的小院子,和孟清野外公外婆家仅有一墙之隔,孟清野的外婆念着照青养母一个女人抚养一个孩子不容易,经常给她家送些吃的,两家人还常在一起吃饭。

照青和孟清野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也是前一年,照青才被峚山的长老们找到。

她也就是回峚山去了一趟,回来就迷路了,还被路过的妖修嘲笑了一通,气得她在暴雨天里飞来飞去,最后被雷给劈了一下,这才有了那天她被妙妙捡到桑枝面前的事儿。

照青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我不是人类的事情,他也知道。”

她在孟清野的身上留了一道符纹,所以那天她在周尧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才急匆匆地赶去过去。

“我那天要是去晚了点儿,孟清野估计就死他手里了……”

照青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那天见过的那位叫做“容徽”的仙长实在有些可怕。

“说真的,那位君上,同九重天的那些神仙太不一样了。”

桑枝却问:“你为什么叫他‘君上’?”

“‘君上’是对大人的尊称啊,神仙的仙灵之气也是有所区别的,那位容徽大人身上的仙灵之气极其纯粹,并不是寻常仙人能够拥有的,”

照青说,“就像我虽然是峚山的女君,但我的仙灵之气却远不如那位大人的精纯剔透。”

桑枝听见照青这么说,她垂着眼想了一会儿,又抬头道,“那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容徽的来历?”

她本能地察觉到,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一个未知世界的边角,而容徽的身世之谜,或许就隐藏在那里。

桑枝从衣领里拽出那枚玉坠,“你能不能帮我查清,这枚玉坠原本到底是谁的东西?”

照青是见过那枚玉坠的,在人间十几年的时间,她几乎从未见孟清野将那枚玉坠摘下来过。

她更知道,那是他那位死去多年,毫无血缘的哥哥留下的唯一遗物。

那时照青就已经察觉到那枚玉坠上附着一抹强大的禁制,而那枚玉坠也绝不是凡间之物,而是神界的东西。

那天夜里,照青从容徽手里救下孟清野,原本想带着他一溜烟儿跑掉,却见孟清野忽然将那枚玉坠从自己的脖颈拽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照青能够分辨得出,那玉坠上的气息同容徽身上的气息是一脉同宗,她当即捡了玉坠就送了回去。

“对不起哦,这个我可能没有办法帮到你……”照青看着面前这个面露期盼的女孩儿,她低声说。

她虽然是峚山的女君,但峚山说到底也只是几大仙山里,已经没落无闻的那一支,这多年来,她也从没去过九重天。

“神和仙其实也是有所分别的,仙界之上才是神界,那是一个鲜少有人能够真正踏足的地方,只有从仙渡成神,才有资格进入那个地方。”

由仙渡成神,自古以来一直是一件尤其艰难的事情,对于仙人来讲,那或许是穷尽千万载,都可能达不到的高度。

比起多年如一日的苦寒清修,更重要的却是万中择一的机缘。

而一般已经成仙的那些人,也鲜少会有人愿意继续修渡自身,以望成神。

“这样啊。”

桑枝握着那枚玉坠,有些失落。

当桑枝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周尧却叫住她,“我下周星期天请你们吃饭吧。”

“好端端的吃什么饭?”桑枝回头。

“这里马上要拆迁了,我找了别的房子,得尽快搬走了。”周尧就好像仍旧不会笑似的,平静地说。

拆迁?

桑枝一怔,忽然想起来那次在小区楼下遇到孟清野时,他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周尧又道:“桑枝,你去问问容徽大人,他有没有别的去处?如果大人不嫌弃,可以和我一起住。”

桑枝下了楼,站在小区楼下的那棵大树下,或许,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起这个破旧的小区。

不知不觉,这里已经不剩什么人了。

值此夏季,可这里却显得格外冷清。

大树的枝叶绿得有些发黑,在这午后的烈日里,被阳光灼烧成更深的颜色,明明不见枯黄,却偏偏不剩生机。

那么容徽他呢?

他要走吗?

桑枝久久地站在那儿。

当她走出小区门口,刚刚走进旁边的巷口时,抬头却看见了容徽的身影。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面露愠色的孟清野。

也不知道是容徽说了什么,他瞳孔微缩,绷紧下颌,握紧拳头就要朝容徽打过去。

桑枝想也不想,连忙跑了过去,并在容徽还没有丝毫反应的时候,她直接攥住了孟清野的手腕,她瞪他,“你想干什么?!”

孟清野看见忽然出现的桑枝,一开始还有些发怔,后来他拧起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容徽却盯着桑枝握着孟清野手腕的那只手,他一言不发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从她的外套衣兜里摸出一张湿纸巾,撕开包装纸替她仔细擦拭着每一寸指节。

桑枝原本警惕得像个小刺猬似的,正瞪着孟清野,却被容徽忽然抓住了手,还眼见着他慢条斯理地替她擦拭起手指。

“我洗过手了啊……”

桑枝呐呐地开口。

刚刚在周尧家里吃了麻辣小龙虾,她吃完就洗了手。

容徽抬眼瞥她一眼,松开她的手,然后将纸巾随手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而孟清野看着这一幕,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目光停在桑枝那张白皙的面庞。

她怎么会认识容徽?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重新将视线落在容徽的身上。

“容徽,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已经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一些。

“真相?”

容徽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轻嗤,“既然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某些东西,又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理由。”

孟清野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我要一个你杀我父母的理由。”

“你为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双手紧握成拳,有青筋微露,“要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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