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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书没有隐瞒,“我不清楚,但从身法来看,不像是你们梁国的武学。”

承昀看上去并不显得意外:“你们毕竟是君子城的人,来盛京也就罢了,还与孤这个梁国太子打交道,会被亓国的探子盯上也不意外。”

“倒是我轻敌了。”

“君子城这么多年一直处于中立,若非是为了我,你也不会派人来盛京。”温别桑道:“和在盛京打滚多年的间客和土生土长的安定司相比,你隐藏踪迹的本领自然不够看。”

这话算是安慰,谢令书忍俊不禁,放轻声音:“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承昀神色冷漠,温别桑已经点了点头,道:“你们打听星月楼做什么?”

滑落,谢令书和承昀一同紧张了起来,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率的说出这个对两人来说都事关重大的事情。

温别桑半分没有慌张,指着承昀道:“他查出来的。”

两人立刻去盯着对方,神色间全是戒备,仿佛随时在等待对方出手,以便还击。

谢令书满眼写着:你什么意思?

承昀用表情回应:反正没恶意。

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两人又同时看了一眼温别桑,一起沉默了下去。

温别桑没看懂他们的交流,又道:“为什么你也要查星月楼。”

谢令书:“……当着他的面,你问这话合适吗?”

星月楼可是亓国蛛丝的暗线,当年在盛京搞出那么多的大事,自己身为君子城的城主,身份如此敏感,怎么可能轻易把来意告知梁国太子。

温别桑道:“没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

承昀似有无奈:“罢了,孤最近确实也在查星月楼,你走的渠道确实隐秘,但因为我们查探的路径许多重合,还是被安定司发现了。”

“星月楼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你查它做什么?”

“孤还要问你,你一个君子城的人,管我们梁亓两国的事情干什么?”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孤是为了他。”

两人的目光第三次投在温别桑身上,后者点点头,道:“我娘的死可能跟星月楼有关。”

谢令书眸色微变,道:“你娘……”

眼看温别桑又要控制不住情绪,承昀抬手给他把幕离戴上,道:“当年周苍术动手,用的是星月楼漏网之鱼的名义。”

谢令书沉默几息,又朝河畔走了走,道:“我也是为了母亲。”

温别桑两步来到他面前,简单直接:“你母亲和星月楼什么关系?”

“她是星月楼真正的漏网之鱼。”谢令书说起这话,似是有些嘲弄:“本来听说太子梦妖一事,我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盛京一趟,这件事被家母知道之后,好几日没睡好,你也清楚,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每逢冬日都要缠绵病榻……今年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破天荒的说起了这件往事。”

幕离之下,温别桑神色专注。

谢令书又看了一眼承昀,后者负手而立,云淡风轻道:“孤确实很想抓你,但他估计又要生气。”

谢令书皱了下眉,再看向温别桑,道:“她是星月楼首领当年最亲近的婢子之一,本名赤鹿。”

“你是说申悦容?”

谢令书:“你也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听她在地牢唤过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叫小婉,一个叫小鹿,那小鹿,莫非就是谢老夫人?”

“看来是的。”谢令书道:“当年星月楼被毁,申悦容被抓,两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少女被送了出去,一个是我娘,另外一个,好像叫白婉。”

承昀条件反射地去看温别桑,道:“你娘的名字……”

“温宛白。”温别桑抢先一步,道:“我娘叫温宛白。”

谢令书怔了一下,轻声道:“我娘也改了名字,叫陆丹娘。”

耳边是砰砰的焰火声,还有小贩的叫卖声,夹杂着少年在冰上摔跤时大笑的声音。

身侧眼前尽是喧嚣。

温别桑的脸被幕离挡着,看不清楚,一会儿才道:“就算我娘是间客,我也会为她报仇的。”

语气坚定,半分纠结也没有。所谓国仇家难,个人荣辱,各国子民自成一套的道德准则,在他这里似乎不值一提。

谢令书也知道他什么性子,接着道:“据我娘说,星月楼遇难之前,她和白婉已经离开,申悦容让她们有多远走多远,但中途两人遇到追兵分开逃窜,就此失联 ,我娘一路北逃,流落到了君子城,你娘……看来是留在了盛京。”

“娘没有说过这些。”温别桑又去看承昀,第二次强调道:“我娘即便是间客,我也要为她报仇。”

他语气平静甚至冷硬,但二次重复的行为还是泄露了他内心隐隐的畏惧。,此刻谢令书的说法证明了他的确是间客之子,几乎可以间接证明,周苍术没有杀错。

她是北亓间客,而承昀是大梁太子……

“你没听他说吗?”承昀的神色没有半分指责:“你娘出逃于星月楼被焚之日,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她即便曾经是间客,后来也定然成了本本分分的大梁子民,又怎么会时隔十几年,再去为北亓办事?”

这等通情达理,着实让谢令书惊异非常,他回神,握住温别桑的肩膀,道:“正是。”

承昀下意识盯着他的手,谢令书接着道:“不管怎么样,七年前的事情,必然与她无关。”

兴许是确定了承昀的确是与他们一路的,谢令书再次开口,已经显得十分放心:“我娘说,当年星月楼之所以能够被连根拔起,怕是有人勾结了梁人。”

承昀两步走了上来,顺势将温别桑朝一旁拉开,道:“你是说,当年的蛛丝里,有人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还是说,我大梁……有人通敌叛国。”

谢令书没有直接点破:“到底是什么原因,殿下心中应当已经有答案了。”

承昀眸色微沉,道:“有证据吗?”

“没有。”谢令书坦然:“我这次过来,是因为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如今……已经大限将至,她这些年里,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首领,当年星月楼被焚,全楼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已经成为她午夜挥之不去的梦魇,她一直在等,等着沈如风交换俘虏,换出她的首领。”

“没有。”这一点承昀非常清楚:“沈如风的确交换过几次俘虏,但是从未提过要换走申悦容。”

谢令书扯了扯唇角,道:“母亲说,这些年里,她一直在想,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畏惧,再到无法抑制的质疑,不敢置信……到近两年来,逐渐明悟,他们被自己誓死要效忠的人放弃了。”

“沈如风放弃了星月楼,也放弃了当年安插在盛京几千名间客的性命,更不惜献祭上蛛丝的首领,他少年时期的心上人……甚至多年以来,对她不闻不问,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他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自然是更大的利益。”承昀的心越来越沉,袖口忽然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洁白细长,此刻正在无声的颤抖,好一阵,温别桑平静的声音才从幕离下传出:“是周苍术,他和沈如风勾结,挑起蛛丝埋在盛京的暗线,换来宰相之位,所以……七年前,是他勾结了亓人,想要杀你,不是我娘,我娘只是因为出身星月楼,无论安定司怎么查……她都是亓国的间客,最完美的替罪羊。”

焰火腾空,围着紫色纱巾的少女朝这边看了过来。

冰河之畔,三人的身影忽明忽暗。

戚平安沿着她的视线去看,道:“那是承昀吗?”

“似乎在谈什么事。”

谢霓虹回神,再次露出轻松的笑容:“不管他们,我们玩!”

“有证据的。”温别桑拉住他的手,语气笃定:“谢阿娘就是人证,她可以证明周苍术和沈如风勾结。”

“没办法的。”承昀神色复杂,道:“如果我们把谢夫人请来对峙,只会成为周苍术咬死我们的罪证。”

温别桑一时没反应过来,谢令书已经领会,道:“她是亓人,倘若贸然带她过来,周苍术只会反咬一口,说太子勾结亓国,到时候你们百口莫辩。”

承昀反握住他的手,谢令书垂眸,眉心微颦,道:“既然话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我想带走申悦容。”

温别桑面露惊讶,承昀却依旧淡淡:“孤可以让地牢放松警卫,你和谢霓虹溜进去,只要不被杀死,就能把人带走。”

谢令书意外:“你答应了?”

承昀笑了:“为何不答应?你如今已经是亓国的活靶子,再带上申悦容,周苍术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只要孤一直派人盯着你,就有可能循迹追踪,找到周苍术通敌的证据。”

“……你脑子倒是转的很快。”

“但你带不走她。”

谢令书一怔,温别桑开口道:“她疯了。”

承昀接口:“你我同时出手,也未必制得住她。”

回车上的时候,温别桑看上去冷冰冰的,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车内,承昀轻轻将幕离摘下,果然看到下方泪痕斑驳。

他勾住温别桑的腰,将人抱在怀里,轻轻给他擦了擦脸。

温别桑看他,道:“你为何……”

“嘘。”

马车正行驶在人口稠密的街道上,温别桑识趣地闭上了嘴。

承昀将他的头按在怀里,目光沉沉的望着前方,嗓音温和:“睡会儿。”

温别桑听话地靠在了他胸前,将脸在他胸前的衣物上蹭了蹭。

后方,谢令书目送马车远去,谢霓虹不知何时来到近前,道:“你说了?”

“母亲朝思暮想,无非是希望可以再见她一面……没想到,这承昀太子,竟肯为阿桑做到这种份上。”

“他答应了?”

“答应可以见一面,但要等年后。”

马车晃晃悠悠,到太子府的时候,温别桑已经半睡半醒。

他的伤心总是突如其来,但也总能很快好起来,仿佛身体里有个开关,按一下悲伤逆流,再按一下水闸关闭。

承昀抱着他下车,轻轻将人放在床榻上,刚要放手,头发忽然又被勾住,温别桑睁开眼睛,道:“你为何还要帮我。”

“我不是一直都答应要帮你的吗?”

“可我现在真的是间客之子……我娘是北亓间客,她真是从星月楼逃出来的。”

承昀微微压下去,手指抚摸着他的长发,道:“刚才在河畔,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但她必然曾经危害过大梁……也许,你皇祖父的兄弟,就有……”

承昀眸色沉静,隐有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