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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珠不在,他做的事却和霞珠无异。

姬萦正想打个水洗脚,江无源已经把洗脚盆给?端来了西院。

“多谢。”姬萦说。

他顿了顿,低着头回道:

“殿下?言重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他原本就无甚表情,脸上?多了张木质面具之后,更是难以?揣测其心情。但姬萦觉得,比起从?前的他,现在的他,应该是快乐的。

放下?洗脚盆后,他毫不耽搁地往外走?去。

姬萦则弯下?身子,亲力亲为?的洗脚。

到了晚上?,谭细细通过密道来到将军府。他一出书?房,来不及歇口气,便将一份关?于?如?何最小投入修建防事的章程递到了姬萦桌前。

姬萦花了两炷香时间细细看完,越发觉得面前这个累得喘气的白面团子是个宝贝。

“妙啊!自打军营改了位置,兰芳坡那里便留下?了许多残垣断壁,若是能将其废物利用,木材和石材便能减少至少三分之一的开支。而竹料,城外多得是青竹林。我们既要征兵,就不用再外聘苦力了,如?此人力也可节省下?来。”

姬萦越说越兴奋,站起来用力拍了拍谭细细的肩膀,压得后者两腿颤颤,险些没有?站稳。

“你这家伙,眼热州库里的那堆废铁已经很久了吧?这样的办法也能被你想出!”

谭细细强忍骄傲,红着脸道:“不敢,不敢……”

"如?此一来,就等岳涯那边的消息了。"姬萦说。

在等待岳涯归来的时候,姬萦让军营那边照常征兵。

由于?兵饷等一切都没有?变动?,于?是征兵的情况和姬萦接手前一样,难有?进展。

许多人都等着看姬萦这个空降的挂名太守的笑话,但姬萦不慌不忙,胸有?成竹,每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傍晚了还在街上?溜达。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闺秀的定义,很显然,姬萦和这个词无关?。

她是属于?在屋顶下?多呆一会都会背部发痒的那种人。

有?事没事,就爱上?街溜达。

虽然人住在姬府,但她没事的时候最爱去宰相府。宰相府的管家和门?房,都已成了她的熟人,一见?面就问:

“又来找大公子啊?”

在他们眼中,姬萦能够不慌不忙,一定是徐夙隐给?她出了主?意,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真正的主?从?关?系。

每次来到宰相府,徐夙隐通常在读书?。

虽然同是屋檐底下?,但不知怎的就是徐夙隐在的这个屋顶下?要好?打发时间许多。

他读书?,但姬萦不爱读书?。为?了让她不在屋里转来转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徐夙隐便准备了一张沙盘,她每次一来,他便教她如?何在沙盘上?演练行军打仗。

夏日酷热,但徐夙隐的小院里却总是微风习习。

煦风吹拂着院子内的几拢翠竹,窸窸窣窣的竹叶声好?像一只只小手拨动?溪流发出的水声。

徐夙隐不耐寒,但每次姬萦到来,她总能看见?房间里的冰桶装满了散发着阵阵寒气的冰块。而他穿得比平日里更厚,水叔还会白她一个白眼。

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比自己在姬府时有?趣、令人平静、仿佛心灵回到了安处。

当又一次在沙盘上?走?入绝境,输给?了徐夙隐的蓝旗后,姬萦扔下?红旗不干了。

“不玩了不玩了!你都不知道让让我!”

姬萦倒在身后的榻上?,玩起了耍赖的把戏。

“战场上?的敌人也会让你吗?”徐夙隐平静地抬起眼皮,淡淡道。

“可这又不是战场!”姬萦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苦口婆心地教他怎么?对自己的心思,“你连赢我这么?多次了,差不多是时候输我一把。这样,你再赢了我,我不就得气死?我不就得发愤图强,钻研兵书?,立志在下?一回击败你?这样一来,你如?意了,我也高兴了,有?什么?不好??”

她喋喋不休,口齿伶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徐夙隐唇畔挂着一抹不自知的微笑:“你对人性倒是琢磨得挺透。”

“我只是了解自己罢了。”姬萦面露得意。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了解,又谈何了解他人?”徐夙隐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枚蓝旗,堵住了姬萦唯一的生路。

沙盘上?的这一战役尘埃落定。

人各有?长处,姬萦不得不承认,徐夙隐的脑子确实比她的脑子要灵活许多。但没关?系,这样灵活的脑子,是为?她所用的。

四舍五入,便是她的脑子。

姬萦从?榻上?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余晖,伸了个懒腰道:

“太阳落山了,我也该回去了。夙隐兄,明?日我再来找你,记得一定要输给?我。”

徐夙隐露出微笑。

“好?。”

他的声音也如?窗外簌簌作响的竹叶,带着柔风的和煦。

姬萦踏出宰相府的时候,意外看见?了自家的马车。车前坐着戴着木质面具的江无源,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前,无视周遭好?奇打探的目光,直到姬萦出现,他的目光才有?了移动?。

“主?公。”他跳下?马车,面向姬萦拱了拱手。

在人前,他永远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主?公,哪怕她说可以?直呼姓名。

姬萦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我会自己回来吗?”姬萦问。

“官至四品,不说前后簇拥,身边总要有?个人随侍才行。”江无源板着脸道,“主?公就算不叫我,我知道了,也会马上?赶来。”

“随便你吧,说不过你这犟人。”姬萦无可奈何地撩起车帘坐了进去。

马车缓缓向前,掉了个头,往姬府方向驶去。

姬萦放下?帘子,拿起桌上?准备的茶果就开吃。

马车很快来到青州的热闹街道,窗外人声鼎沸,但这和谐的生活之声很快就被不和谐的叫骂声给?破坏了。

“你这贱人!别想跑!”

姬萦撩开车帘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发髻凌乱,身穿喜服的年轻女子摔倒在街上?。十多个模样粗鲁的家丁凶神恶煞地追在她身后。

“我们老爷娶你这风尘之地的女子做小,是看得起你!你家妈妈是收了钱的,你竟敢跑,置我们老爷的颜面于?何地?!”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姬萦也没摆脱这恶习。

她下?意识看向逃婚女子的面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斑驳的泪痕正在夕阳下?闪动?着粼粼光芒,一颗小小的泪痣落在她的右眼角下?方,像是混入白雪中的一枚黑玛瑙。

“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金银首饰……你们老爷的钱我会还给?他的,放过我吧……”女子抽泣着向围聚上?来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求饶。

“你让我们老爷颜面扫地,就别怪我们哥几个不客气!老爷已说了,要把你退回怡红院,但在退回之前,要替你的下?一任主?人把你治服气了,看看你这贱人,今后还敢不敢再跑!”

说着,几个家丁就一拥而上?,分别扯住了女子的锦鞋和足衣,竟是要当众让女子强露双脚!

街边围观者众人,女人大多面露不忍,而男人则幸灾乐祸,喜出望外。虽有?于?心不忍之人,可惧怕对方人多势众,仍是站在人群中不发一语。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如?此粗暴的行径发生在眼前,姬萦不由感到心中一阵怒火,当下?就要发作出来。

“住手!”

有?一个声音比她更早落地。

江无源勒停了马车,从?辕木上?跳下?,怒视着施暴的家丁们。

为?首的家丁先是看了看姬萦车上?毫无装饰的朴素马车,接着拿起女子雪白的足衣,起身来不屑地看着江无源。

“你是何方宵小,连脸都不敢漏,就要来坏我们老爷的好?事?”

那受辱的年轻女子,泪流不止,却一声都没有?发出,只是默默地拉扯着喜服,想要遮掩住赤裸的左足。

她的喜服早已染上?尘埃,裙摆凝固着泥泞,而她的脸庞比喜服更加狼狈。

姬萦接着跳下?马车,她轻蔑而厌恶地扫过那十几个恶人,脱下?自己最外一层的青色道袍盖住了女子的双脚。

她迎上?一双泪眼朦胧的眼。

这令她心中的怒火更甚。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下?人?”

姬萦怒极反笑,而那些家丁尚还不知事情已经闹大,以?为?姬萦是怕了他们的权势,面露得意神色,不待他们开口,已有?愤怒的群众在人群中叫道:

“是何员外家的!”

“谁不知道何员外有?麻风病!你们自个都怕被传染上?,怎么?就不许别人害怕了!”

那些家丁被说难堪之处,脸色不太好?看。

“我们老爷是付了钱的!这贱人想跑,哪有?这个道理!”

“你们老爷付了钱,那她可答应了?”姬萦问。

“她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怡红院的妈妈答应了!”

姬萦冷冷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粒铜板扔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为?首的家丁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

“我付了钱,现在我要揍人了。”

姬萦的剑匣留在了马车里,此时她捏着拳头,轻轻转动?着脖颈。

“并且,你们老爷也会答应的。”

不等那些家丁反应过来,姬萦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到为?首的家丁面前,一记重重的勾拳,后者便下?巴带着身体向空中飞去。刚到半空,就被姬萦一脚踢飞,撞翻了停在街边的一辆满是桃子的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