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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煌言作为水师大将, 自然深谙水性,当于谦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跳下湖将屈原捞了上来。

王勃见屈原一身衣衫尽皆湿透, 犹在淅淅沥沥地滴水,忙把人迎到一旁坐下,无比关切地问:“屈子何以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甚想不开之事值得跳河!”

早有侍从送上新衣与热茶, 王勃给屈原倒了一杯,自己也捧一杯在手中。

旋即, 王勃便将先前听来的一番「热爱生命, 积极生活」的大道理,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屈原, 讲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于谦:“……”

张煌言:“……”

这一幕好生眼熟!

王勃滔滔不绝地从头说到尾,屈原始终没能找到插话的机会,好容易等到他说累了,才徐徐道一声:“我没打算投水,原本只是在观察水边风物作诗。”

王勃一口气没接上来, 瞪大眼看他, 只听屈原又道:“因你忽然出现,我脚一滑, 这才掉了下去。”

王勃抬手捂住额头, 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合着还是他担心错了,任谁看到屈原站在水边,能不为此狠狠捏一把汗啊!

“多谢阁下美意”, 屈原高冠广袖, 襟簪兰草, 佩剑上的美玉在风中震荡出清脆的声响,从容地补充道,“在下铭感五内。”

王勃:就挺突然的,还有一点委屈。

他不放心地问道:“先生当真无弃世之意,并非蒙我?”

“并无”,屈原摇头,“方才我寻到李易安,向她请教书院建设之法,准备回去建立一所学校讲学。”

他现在已然经历了好些年的流放,殷忧愁悴、彷徨山泽,颇有些呵壁问天的愤懑之意,对楚国的前途与未来更是忧心不已。

然而,在天幕降世之后,随着关于后世史料的大量披露,屈原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点——

楚国必亡。

秦、楚之间存在着山海一般的力量鸿沟,武安君白起铁蹄纵横千里踏破郢都,乃是必然中的必然,天下注定要在秦国手中归于统一。

这种改朝换代的洪流大势并非他一人所能阻挡,更不是提前知道了未来就能更改的。

那么,摆在屈原面前的其实只剩两条路。

一是抱石沉沙,与国同亡,二是存活下去,开设书院,以一个传承者的身份,尽可能地在华夏大地留下楚文化的印记。

他选择了后一种。

国亡可矣,然而只要楚国的文学、文字、文化还在,一点星火不灭,那么楚国就不算是真正的消亡。

张煌言听得肃然起敬,赞叹道:“了不得,为保存火光扶危济困,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

屈原告诉他:“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李易安身边围了不少人,方才我就认识了一位唐哀帝时期的司空图,他准备在本乡中条山建书院,邀我得空时前往唐末一行。”

“有不少大唐诗人都答应了他,说是会空出一段时间过去讲课。”

像唐哀帝这种情况,国势滞重至此,到此已经全然无力回天。

司空图听闻朱温弑帝的消息,本想自杀殉国。

然而听说众多典籍被焚、许多文人遭到迫害,心中止不住一阵哀戚怆然,最终还是走上了开创书院、传道授业之路。

“大唐诗人都答应了?”王勃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他心情十分不佳,觉得自己一点排面都没得,直接就被遗忘了。

屈原:“……”

你拉着我讲了这么久的热爱生命,你能知道才怪!

王勃也想到这一点,面上颇有些讪讪,强行转移话题道:“我瞧白行简就不会被邀请,司空图一定担心他带坏了学生。”

张煌言听到此处,也是难免摇头。

真不知是谁把白行简送进来的,而且现在还和冯梦龙碰面了,真可谓一见如故,无话不谈。

听说冯梦龙受他的启发,打算写一本全新的《情史》,万朝又有不少幸运儿要遭殃。

山间春光明媚,绿草如茵,张煌言转头一看,正了神色,盛情邀请屈原和他们一道观光。

屈原本无要事,欣然同意。

未料张煌言掏出魔法锦囊,提溜着晃荡两下,从里面倒出了数辆初级自行车:

“此物是由罗马帝国送来的珍藏达芬奇图纸制作而成,颇为方便快捷,我们何不骑上它一起游览,想来定能成为山间的一道□□!”

屈原:“……”

王勃:“……”

我看你是存心为难我胖虎. jpg

二人面面相觑一阵,正要推辞,忽觉一阵狂风陡起,吹得鬓发一齐向后飘动,定睛一看,于谦已骑上自行车一路飞驰下山,快得只见残影。

不是,方才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张煌言微微一愣,这,他还没有讲自行车的使用技巧啊。

他甚至无法判断于谦到底是因为身体素质好才骑这么快,还是因为没掌握刹车技能所以才这么快。

“这样很容易摔下沟……”

王勃见于谦的背影如此欢快,不禁心动:“要不咱们也骑车追他去?”

张煌言无奈:“这,好吧。”

他推出一辆自行车进行了简单示范:“这东西很简单的,坐上去就会了,二位还在犹豫什么,走走走!”

王勃欢然道:“看明白了!”

屈原本想推辞一下,但张煌言和王勃早已一左一右伸出手,把他架上了车。

一个说“先生快上车跟我们一起”,另一个说“运动有益于排遣心灵压力”,丝毫没给他反抗的机会,就这么冲了出去。

屈原:!!!

一声惊叫响彻在山间,众人齐齐为之一悚。

……

“方才是什么人在那里乱叫?”

不远处,青崖风起,梨花落如雪,杜预探手折了一支青竹,正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各种兵法。

忽然听见这一声呼喊,手下便是一歪,好端端的图案被搞得乱七八糟。

“许是什么好事者又闹将起来,如今参会者悉数集中在此,能安静才是怪事”,戚继光摇头说。

他也折下一截竹子,刷刷比划几下,将杜预画偏了的沙场对垒图纠正回来,又在后面添了好些。

待他完工后,杜预略略后退,垂目望了许久,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戚帅果然了得。”

“不过是站在前人的智慧峰上罢了”,戚继光谦逊道,复又有些好奇地问,“元凯兄现下有何打算,可是要去见你的那两位后人?”

大明嘉靖位面来了他与王世贞两个人,结果王世贞一进场就将他扔下,转头就拿出自己新编的八卦小报,说要找冯梦龙沟通一下吃瓜小技巧。

戚继光见他满脸兴高采烈地准备作大死,为免引火烧身,自然是扭头就走。

他独自在山间漫无目的地乱晃,恰好遇见了同样落单的杜预。

二人面面相觑一阵,彼此介绍引见,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居然聊得很投机。

本次兰亭诗会的参会者以文人居多,武将还真不多。

戚、杜二人都文武双全,且字号中都有一个“元”字,可谓颇有缘分。

戚继光近来正在驻守东南,顺便创作他的诗文集《止止堂集》,文学造诣颇高。

杜预作为历史上唯二的两个同时进入了文庙与武庙之人,含金量自不必说——另一个是诸葛亮。

他文能博学多才,注解春秋左传,直接成了唐朝时候的标准教材;武能一战灭国,不仅诞生了“势如破竹”这个成语,就连东吴都是他打下来的。

当然,杜预最离奇的还得数他的基因传承,怎一个牛逼了得。

他的次子杜耽有一个后人,名为杜甫,他的幼子杜尹有一个后人,名为杜牧。

这等成才效率,主打一个优生优育,足可与沈林子的沈家、谢安的谢家、王猛和他的武庙孙子王镇恶等组合一较高下。

万朝也不知有多少人心酸到哭了。

杜预从袖中翻出一张帖子,展开递给戚继光,是杜牧听闻自家祖宗到来,特意设宴相招:“戚帅若无他事,不若陪我一同前往?”

“好……”

戚继光正要应下,忽见山上草木翻飞,从中分开,于谦骑着自行车飞驰而下,远远地对他唤了一声,“前方的人请让开!”

戚继光:???

杜预:???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等他反应过来,于谦已经整个人都飞到了面前。

杜预下意识伸手一拦,却还是没挡住于谦放飞自我的步伐,直接就是一个向前冲的大动作。

多亏戚继光眼疾手快,同时将他二人拉住,这才避免了一桩人仰车翻的惨案。

戚继光伸手将于谦扶起,摘取了对方发间黏上的一缕草叶,容色惊愕道:“于太傅何以至此?”

好在他是个武将,换别人被这么迎面一撞,早就不知道摔进哪条山沟里了!

“多谢阁下”,于谦一振衣衫,从容不迫道,“是苍水送的车。”

他觉得自行车还挺好玩的,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索性决定放飞自我一回,不料车这回怎么都上不了路。

“车轱辘破开一个洞,漏气了”,杜预弯腰检查了一番,遗憾地告诉他。

于谦垂眸扫了一眼戚继光搁在地上的佩剑,目光幽幽地看向他。

戚继光额头霎时落下了一滴冷汗:“等等,我可以解释的——”

他只是先前为了画图方便随手一放,谁能想到于谦会忽然从山上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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