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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性单纯,初时只觉得难受,可当后来祸端一桩桩来临,不过短暂几年,就将卫家?四分五裂时,性情被磨砺骤变,卫陵再看向两?人,也能平和?至极。

可只有自己清楚,白日的平静消失,夜晚暴露的,是一张如何扭曲的面容。

在年月的流逝里,在前往北疆征战的艰辛里,在太子一党面对更大的压力时。

在离曦珠越来越近,将要嫁给许执的日子里。

他以为自己能淡忘了过去。

但没有,反而在一年中难得见她时,在见到?她愈盛的容色,和?窈窕的身姿时,妄念蓬勃丛生,似不受控的潮,落去又涨。

他脑中全是她。

他很想她啊,想她永远陪着自己,而不是嫁给别人,离开自己。

那瞬,卫陵会想,若以那时他的权势和?地位,自己想要她,公府中也无?人再能阻拦,其余人更不敢多?加置喙。

至于许执,他会另找一个女子做其妻,解除与曦珠的婚约。

但终不过是虚想,第二日熹光到?来,卫陵便清醒了。

整衣外出?,又和?寻常一般。

再见曦珠,仍旧端着沉静。

卫陵想,即便许执虽初时因利,答应了母亲说的亲事,但待曦珠好,依他能力,以后不会差。

她此后应当过得很好。

若是不好,也还有他。

这般想着,卫陵压着那股不断窜起的,会被她憎恨的臆想。若是她得知了,会如何看他?

他有些庆幸她将那晚的事都忘记了。

一干二净,全都不记得。

上元日的河畔,烟花之下,她与许执那样般配。

及至神瑞二十七年的二月初四,他前往祠堂祭拜父兄后,朝大门去。

一路上,都刻意慢着。

在等她。

一夜清醒未眠,卫陵都在想这最后一次,她会不会来送他。

战事不知何时结束,他也不知何时回京。

到?时,她恐怕已经嫁给许执,不会再住在公府。

他没有任何理由再能见她。

好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来送他了。

喜悦骤然涌上心头。

她也知道,这兴许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月色下,随着摇曳渐近的裙衫,她来到?他面前。

“我来送你。”

她的声音很轻。

卫陵甚至来不及将她的面容看清楚,就见她低下了头。

他只能低应了声,提灯照亮前路。

不知从何时起,她有些怕他了,也不敢再看他。

涩苦漫涌。

卫陵想,是和?从前的他不同?了,是吗?

一路慢行?,卫陵都在想该说些什?么。

到?最后,却只能说些非出?他愿的话。

只有静默。

到?大门时,卫陵才将手中灯递给她,也是最后一次看她。

灯火中,她抬眸道:“三表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卫陵低头,望进她澄澈的明眸。

那刻,她眼中又只有他一人了。

和?从前一样,也当真?正是最后一次。

将眼前这张面镌映心中,他不由地笑了,点头道:“好。”

不能再说更多?。

他只能从哽咽吞痛的喉间,再平静不过地道一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扬鞭离去时,卫陵想回头再看她一眼,到?底没有。

但卫陵未曾料到?许执会提出?退婚。

入了北疆,数不尽的军务,以及从京城传来的各种变故,太子愈加式微,让他忙地无?暇分身,几近被曾经那些极厌恶的诡诈阴谋淹没,半刻得不到?喘息。

直到?一日深夜,卫陵收到?一封从京城来的书?信。

夜风呼啸,孤灯在侧。

卫陵将上面的字反复看了无?数次,薄薄的一张信纸边角被揉皱碾碎。

那刹,他恨不得回京将许执剁了。

可沉压在肩上的负担,令他不能离开北疆。

但想让许执好过,他不会容许。

愤怒之后,卫陵听着营帐外的刀枪兵训声,禁不住想起许执这样的人,绝不会冒着风险转投六皇子……

有些事,分明有所预知,却不能接着往下想,只会更觉疲累。

而更后来。

陷入黑暗中,洛平的话,刑部?大牢中曦珠和?许执的那些话。

在他无?能为力时,是许执救了将被秦令筠带走的曦珠。

那时早被打压成刑部?主事的许执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愿意冒险去救。

抛弃种种利害,就如当年卫陵想此人是为了利处,才会答应和?曦珠的亲事。

那刻,他终于相信了许执对曦珠是有情意的。

再是后来,卫朝被提拔为峡州的将领,是许执的帮扶。

……

*

卫陵望着床角那盏幽幽的火光,想到?离京的前晚。

他将那份新婚贺礼交给卫虞,让她保管,待到?曦珠和?许执大婚时,若是自己还不回来,就转送给他们。

那时,他是真?的放下了。

只要她余生平安,顺遂美满,那他此后也就放心了。

……

他敛息半晌,将自重生起,就一直放在怀中的香缨带拿出?来,置于唇鼻,闻着上面的涩苦香气,轻缓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