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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朱红宫门, 漫漫幽长甬道。

不过晌午,几团阴沉浓云笼罩在头顶,飞檐斗拱上的白雪尚未消融, 天上?似又要?落下?来。

一路走过,途径一排蓄满水的太平缸。

身?处巍峨宫城内,曦珠举目远眺,看向那些掩映在苍翠古树背后, 透漏出的?亭台楼阁影子。

每一处,无一不极尽奢华庄严, 碧瓦朱薨、雕梁画栋。

身?边人牵着她的?手, 低声与她说着远处绘制金龙和玺彩画的?殿宇是太和殿,为平日上?朝的?地方。

至于更远点的?地方是西苑, 入门后有太液池, 那里的?景色很好,花草树木许多,是游玩的?胜地。

自城门下?了马车,前边太监?*? 宫女带路,母亲大嫂在前头,两人落在最后。

走过哪里,卫陵便与她说起到了何地。

时不时观她的?神情,试图让她松缓紧张心绪, 尽管她一直浅笑轻应他,但握着的?那只手, 柔软中沁出细汗。

直到坤宁宫与东宫的?交界处,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捏了捏她的?手, 笑道:“等你们那头完事,我们再一起回去。”

杨毓回首看见这场景,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第一回 进宫,有她这个做娘的?在,会出何事。这个小儿子偏要?陪同着来,活似怕媳妇丢了,一出门就要?盯着。

无奈之?下?,也笑地摆摆手。

“娘会照看好曦珠,你快去东宫那边吧。”

都是诰命夫人给?皇后拜年,哪里有他一个男人待的?地方,只能寻个最近的?地儿,到东宫去见太子,好消磨时候等候她。

卫陵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曦珠也有些?不想他放开手,但被姨母看来,还是先松开了他。

在他留恋的?目光中,她再看他一眼,随后跟着姨母和董纯礼,继续往坤宁宫去。

大殿之?中,卫皇后端坐上?位,太子妃在旁陪同,正与下?首的?十余个妇人们说笑。

各个头戴翟冠,身?穿袖衫,肩披霞帔,皆是五品以上?。举止言行,每人都得体有礼,就连喝茶抿嘴的?幅度,都是那般的?一致,没有差错。

倏然门外?传来宫人的?禀声,是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还有卫三夫人到了。

各人停下?话,都朝垂落的?粉蓝碧玺珠帘望去。

少顷,帘子被宫人撩起。

众人看着走近的?三人。

卫皇后将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人身?上?。

身?着红色纻丝绫罗,外?披金绣孔雀纹霞帔,腰系金坠子。

年纪太轻,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因?她那个三侄子的?战功,有了三品的?诰命在身?,被多少妇人所羡慕嫉妒。

至于容貌和身?段,都属上?佳风流,礼服都未能压住,实是令人过目难忘。

虽出身?商户,位卑人轻,难怪能被三侄子看中,还闹出那等丑闻,要?死要?活地逼着哥哥嫂子定下?亲事。

转目再细瞧,其行走过来的?步伐,不急不缓,未见紊乱一丝一毫。

面上?也平静,第一次进宫见这么多人,还能如此沉得住气,这个媳妇娶得倒不差。

卫皇后脸上?的?笑容,终于明显些?。

走到身?穿大红凤袍的?皇后跟前,曦珠又随姨母和董纯礼,于这世上?所谓最尊贵的?女人面前行礼。

甫一抬头,听到皇后和蔼的?声音。

“曦珠过来本宫身?边坐。”

*

东宫暖阁,两人对坐。

“难得见你来东宫,按说军督局近日忙碌,你竟能抽出空隙过来。”

太子坐在榻边,一边往瓷盏中沏茶,一边笑说。

这些?年,因?父皇避讳,他与公府明面上?走得不近,担忧父皇愈发不喜欢他,更要?废掉他的?太子位。纵使公府办宴,并不赴会,只送礼作罢。

但与公府仍有往来。

同辈里,两个表哥。

一个常年跟随舅舅在外?征战,鲜少见面,但因?以后承袭爵位,必定要?交好,很多事都暗中商议;一个年幼时作为他的?陪读,同在卢冰壶的?教导下?学习,同出师门,关系熟稔得很。

至于三表弟,从前纨绔做派。

他只在宫宴上?见过,不过两句客套话,并没把?人放在心上?。

哪里想到一朝天翻地覆,狄羌一战,不过半年改换局面。

如今舅舅还把?手里的?权和人手,也分了部分给?三表弟。

这副架势,俨然以后的?镇国?公府,这个表弟是一定说得上?话。

卫陵接过递来的?热茶,笑了笑,道:“今日诰命夫人们奉旨,要?去见皇后娘娘。我夫人头一回进宫,局里的?事务不算很忙,我便送她过来,没有去处待,只好来殿下?这里讨杯茶。”

闻言,太子失笑。

那桩传得满城风雨的?丑闻,与那出十里红妆的?婚事。

经这两月,人人议论,虽少些?了,但还没彻底消停。

他道:“不想表弟还是痴情种,你可?知这次你大婚,碎了多少芳心。”

卫陵拨转着剩半杯茶的?盏,轻笑无言。

打?趣两句后,太子转到正事上?,声调严肃,问道:“舅舅的?眼睛好些?了吗?”

上?个月,舅舅请辞致仕的?折子,终在这个月被父皇朱红批准。

折子里陈述诸多理由,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便是身?体不行,更甚失明。父皇感念舅舅当年的?从龙之?功,特意遣太医院的?御医去公府,要?为其诊治,却是回天乏术。

他也是几日后才得知,让詹事府的?官员前往公府看望舅舅,并送去补品。

卫陵淡道:“不见好,大夫说上?了年纪,旧疾频发,只能先调养身?体,看看以后可?还能复明。”

但应当不能了,倘若郑丑不能医治,这个世上?,他再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治好父亲那一身?的?病。

从当初请郑丑进府的?时日计算,父亲不过还剩五年可?活。

他停住手上?的?动作,看盏中清透的?、还在荡着涟漪的?茶水。

太子只得叹息,不好多言,再转话说起另一人。

正是昨日早上?进京的?峡州总兵傅元晋,现?下?正在御书房见他的?父皇,想来是汇报这几年峡州的?境况。

昨日傍晚,公府收到拜帖时,卫陵已然得知傅元晋来京的?消息。

太子又一声叹气。

“父皇将傅氏女作六皇弟的?正妃,朝堂上?闹了几回,还以让他去寻什?么长生药,将人留在京城。如今傅元晋来京,我听父皇的?意思,要?把?空缺出来的?兵部右侍郎位置,留予傅元晋,可?如何是好?”

这年末,原兵部右侍郎丧母,要?回乡奔丧守孝,含泪上?表请辞。

大燕最重孝道,即便在年关忙地人团团转的?时刻,皇帝还是立即应允。

如此,职位便空缺出来。这些?时日,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为这个职转动关系和钱财。

太子却先一步得知了内情。

变数再度发生,前世,兵部右侍郎的?母亲未在这年病逝。

卫陵只是笑笑,道:“他有着进士的?出身?,又坚守峡州,掌兵多年,经验丰富。若是上?任兵部右侍郎,也是名副其实。”

太子着急道:“可?到时人留在京城,必定全力?支持六皇弟,那孤……”

他没再继续,沉默下?来。

听到三表弟平静无波的?声音:“殿下?,此事还要?看陛下?的?决定。”

*

御书房内,傅元晋将这些?年峡州海寇入侵的?情况禀报清楚。

错金博山炉里的?龙涎香静静烧着,缭绕轻薄的?香雾中,皇帝颔首道:“那处年年海寇不断,倒是辛苦你守在那里,才得以护住了我大燕的?沿海。”

话音落后,傅元晋连忙从椅上?拔座,于金丝楠木的?书案前,向皇帝行礼赔罪道:“是臣之?罪,未能彻底除去海寇,以至于其反复滋生,扰乱民生。”

他垂下?眼,心里清楚,定是这两年催促户部拨银到峡州,惹得皇帝不满,借此在诘问他。

“起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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