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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夜晚来临, 他已经有十三天没来找她了?,也没有让亲随来唤她去总兵府。

但分明上一回,床帐之内, 他得了?尽兴,结束后还送给了她一些首饰。

他总是时隔一两日就要她,为何这次,那么长的时间, 他都?不?欲见?她。

兴许是边防军务繁忙,他没有空吧。

他曾说过, 不?要打探他的事。

因?而她不?去问, 只等待他。

昏黄灯下,她与卫虞一起缝补那些甲衣时, 这般想。

做针线活久了?, 眼睛有些胀疼,她揉了?揉,又接着?穿针引线,将卫虞还未补好的衣裳拿过来。

“三嫂,我自己的活,你别给我做了?。”

“快些缝好了?,我们赶紧去睡吧。”

进入腊月,窗外大风不?止。

好在如?今的日子, 比起之前在刺骨冰水中洗衣,要好上许多。

却在第十五日的下晌, 从哪里传出的消息,京城来了?旨意, 要发落卫家罪臣之后。

他们已被流放到峡州这个地?方,将近三年半的光阴, 正是一切迈上正轨的时候。

卫朝身处军营中,跟随傅元晋手?下的那些将士,前往沿海县城杀敌海寇,一个月难得回来一次;体弱多病的卫若,也因?总兵府的府医而身体渐好,不?必与卫朝一样去前线,因?识字而去写些简单文书,常常深更半夜回来,累地?倒头就睡;

她与卫虞只需隔几日,去拿来那些破损的将士衣衫,补好破洞和脱线的地?方,再送换回去就好。

至于痴傻的卫锦,傅元晋做主吩咐,未让她做任何活计。

不?料忽然有一日,登基的六皇子再记起他们,曾因?党争堵住的那口郁气,终在此时爆发。

她一下子跌坐下来,明白?了?为何傅元晋这半个月来,没有来找她。

他不?是有事在忙,而是在躲着?她。

更甚不?是。

……他不?愿意再庇护她们了?。

她不?知是何原因?引发,只感恐惧万分,浑身透凉,恍若再次坠入深渊。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不?止她一个。

还有卫虞卫若他们,都?沉默不?言地?坐着?,突然卫虞伏桌大哭起来。

卫若看向她,握紧了?拳头,强装镇静道:“三叔母,我想办法给哥送信,让他快些回来,或是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个月末,卫朝本该归来,但却没有回来。

她不?知卫朝是不?是已经被旨意为难了?。

正如?这两日苦役房让她们缝补的衣裳,多了?五成?,成?小山堆般的破衣,快要将她压垮。

甚至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望着?卫若往外奔去的背影,将趴在怀里睡去,嘴里还在喁喁叫着?“阿娘”的卫锦抱去床上。

压好被褥后,她转过身,对卫虞说:“小虞,你在这儿看好阿锦,我出去一趟。”

她走向门,在一只脚跨出去时,听到身后哽咽的声音。

“三嫂,你是不?是要去找傅总兵?”

她默了?瞬,没有回头。

“我去找他,会没事的。你看好阿锦。”

她必须去找傅元晋,要知道是不?是他们之间的交易破败。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庇护他们,任由?皇帝处置他们。

她要亲口听到他说。

但急穿过纵横的长街,冷风一阵阵地?刮来,她跑地?满头是汗,到达总兵府时,被看守的士兵拦在了?外面?。

没有让她如?从前进去找他。

士兵说:“三夫人,我们大人现今不?在这里。”

她心凉了?半截,这两年以来,自从她跟了?他,他的这些手?下,从不?叫她这个未亡人的称呼。

吞咽干痛涩哑的喉,还是问道:“大人往哪里去了??我有要事找他。”

“大人行踪不?定,我无从告知,还请夫人离开此地?。”

她被驱逐,却在走下台阶后,没有立即离去。

站在角落里,吹着?扑面?的风,闻到来自海水的腥味,等他回来。

但等了?很久很久,府门前的士兵换班过一轮,她都?没有等到他。

嗓子里的痒耐不?住,她捂唇咳嗽了?两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那个堆积破衣的地?方。

卫锦还在熟睡,卫虞则在灯下缝补,一双眼熬得通红。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抬头看过来。

她坐下来,拿过针线,低头和卫虞一起做着?活。

明日一早要交出去的。

她知道卫虞一定很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卫虞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卫虞出门。

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蛋汤,送到她的面?前,闪烁泪光的眸望着?她,说:“三嫂,喝碗热汤吧。”

她端起碗,将汤都?喝了?下去。

胃脏里充盈着?暖意,赶走了?满身的疲惫。

她想,她还得去找傅元晋。

在所?谓的旨意,彻底落到他们的头上前。

但接下来的日子里,夜晚昏月下,她去找过他数次,都?没有找到。

回来后,忍着?困乏,银针继续穿梭过那些衣裳。

天光大亮后,经过那条浣衣的河道时,她听到了?谁的碎语。

“分明也是一样被发配流放,凭什么她只用伺候傅总兵一个人,还可以得了?轻省的活计。偏偏我们要去伺候那些粗人,还得做这些活儿!我的手?都?快被水泡烂了?!”

“你说为什么,还不?是我们没长她的一副狐媚相貌,能勾得傅总兵上心。”

“你们还不?知呢,现在傅总兵都?不?找她了?,听说最近有个新欢,是兰香班的一个清倌,这些日晚上常往那里去。”

……

说着?说着?,谁先低声哭泣。

“我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爹爹和长兄已经去了?,再也复起无望啊,真想死了?算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片细碎的抽噎。

“我也想死,不?想去侍候那些人,不?知半点怜惜,我身上疼得厉害,起了?来,还得到这里给他们洗衣。”

“可我怕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

又是哪家的官门小姐,又是哪户的勋贵妇人。

是在三年多前的那次党争中,跟随父兄被流放到峡州,亦或是因?着?其他罪名,而被丈夫连累发配。

她静静在角落里,心里欣喜异常。

那一刻,她高?兴得竟然落下一滴泪。

她终于知道了?傅元晋的去处。

太阳落下去,月亮升上来。

她去兰香班找他。

她从未去过那种地?方,但她已与那种地?方的姑娘们没什么两样了?。

她在巷口的暗处,看见?了?他的那匹马。

今夜的他,一定就在眼前这座溢满脂粉香气的楼阁里。

没有进去找他。

她慢慢地?蹲下身,团缩成?一团,不?被别人发现。

就在暗处等他。

直等到弯月西落,快至子时。

紧盯门处的眼,穿过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酸涩到胀痛。

她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身影。

在一群武将的簇拥里。

他牵过缰绳,踩蹬上马,朝这边过来。

她急忙站起身,一瞬头晕目眩后,赶快追上去,在疾风里跑到他的马前,拦在他的面?前。

“大人,我有事要找您。”

“吁。”

拉住马后,他俯视着?她。

她看见?他紧皱的浓眉,随后是他身后那群男人的大笑声。

“卫三夫人拦着?总兵做什么,这深更半夜的,怕是不?合适?”

“哪里有良家妇人,这会还出门的。夫人若是性急,不?若陪我……”

戏谑未完。

“好了?,你们先走。”

蓦地?一声呵斥,众人住嘴,各自离开。

她忙开口唤他的字,亲昵道:“进宣,你许久不?来找我了?,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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