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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肩披素白的衣坐在桌前,背对着他?,手上在摆弄什么。

听?到他?进来,没有回头。

“怎么不在床上躺着歇息?”

他?霎时攒眉,走了过去,问道。

但话音甫落,他?看见了她手中的东西?,是那包破碎的镯子。

她低着头,在试图把那些大的碎片拼凑起来,还原它本来的模样。

“我不是说了会给你重做?你不丢掉,还弄它们?做什么?”

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火气,但他?咬着后槽牙,忍压了下?去,只是轻握住她的手腕,平声道。

曦珠抬头看他?,有些愧意道:“我知道你会给我重做,可这是你送给我的。纵使碎了,我还是想把它们?放进盒子装好。”

但在找出一个漂亮的梅花纹香盒后,还是情不自禁地要试试,把它拼出碎裂前的样子。

她很喜欢这个镯子。

“难道一个破镯子,比不上你的身体!”

头顶乍然落下?这样一句厉声,她一下?子愣住,随后她的腰被揽抱,他?的另一只手臂抄起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他?将她整个人兜在怀中,大步走到床前。

弯腰放下?她,又抽去她身上的那件外裳,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一气呵成,没有给她反应的时机。

曦珠怔然地看着面容冷峻的他?,把她的衣裳拿起挂好,出去叫人送热水来,然后自顾自地从?柜中取了亵衣,去湢室沐浴洗漱。

她侧躺在他?的枕上,在他?的身影从?眼前流去时,还在发愣。

愣听?哗哗的水响声,没一会,弯眸笑起来。

难得?见他?生气,但他?是担心她的身体。

更何况还是她打碎的镯子。

她闭上眼背过身,挪到自己的枕头上,等?他?洗好上床来。

等?了片刻,水声渐消,随之是穿衣的窸窣。

他?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朝她走来,大抵停在灯前,一缕风声,整个屋子陷入昏昧的暗。

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脱鞋的声音。

被子被掀起一角,他?睡了进来,带着温热的水汽,把她拥住,下?颚轻搭在她的后背。

低声歉说:“我方才?不该对你说话大声,是担心你,才?会那样子。下?次不会了。”

曦珠原想晾一晾他?,但早没了脾气,再听?他?道歉,转身钻入他?的怀中,嗓音发闷地委屈。

“我不舒服,你还凶我。”

“没有下?次了。”

卫陵吻着她的眉心,再次承诺道。

他?该克制住那股嫉妒。

在沐浴时,他?不停地告诉自己。

她爱的其实一直是他?,并无任何怀疑的地方。

正如现在的她,明白他?为何生气,还愿意让他?抱着。

蓦地,她清浅的气息隔着一层衣,落在胸前。

“刚才?吃饭时,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曦珠瞧出那时他?欲言又止,该是有事要与她讲,若非公爷让人来唤,他?该出口?的。

但是长久地,没有得?到回应。

她揪了揪他?紧实的腰,昏困地嗓音携带懒意,问道:“没有吗?”

又是好一会过去,在她都要睡着时,听?到了他?的回答。

“峡州总兵傅元晋被留在京城,皇帝授予他?兵部右侍郎的官职,恐怕要多等?些时候,我才?能带你回津州了。”

她倏然睁开了双眼。

*

傅元晋又一次入梦,见到了那个女人。

这次,她双膝跪在地上,而他?的手中,左手紧攥成团与海寇的书信,右手握住那把砍杀海寇的长刀。

锋利的刀刃抵在了她的颈侧,划破她的肌肤,一线红蜿蜒着滑进她的衣内,那处丰饶的所在。

她整张脸苍白无比,瑟瑟发抖地不敢多动。

“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看信里的内容!”

他?无法抑制满腔的怒火,朝她暴呵出声。

却在竭力压制要杀了她的冲动。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看。是风把信吹落在地上,我只是想……捡起来。大人,我没有偷看,求您饶我一命。”

“大人,我没有偷看。”

在一起的七年后,她又一次叫他?大人。

仓促地解释,怕晚了一瞬,他?会杀了她。

满面惶恐,泪水无休无止地,滑落她浓妆艳丽的脸颊,顺着小巧的下?巴,滴在那一身他?送予她的锦绣芙蓉裳上。

每次她来见他?,都会精心打扮。

他?不过临时出去一趟,再回来,透过半开的楹窗,便看见屋里在等?待他?的她,正拿着这封信,低头在翻看。

倘若被她泄露出去这信里的内容,他?的死期也将到来。

他?不能死,死的就?只能是她!

不过是一个流放到峡州,虚有卫三夫人其名的女人,杀了她,也不会有人追究。

但为何刀迟迟割不断她那纤细的脖颈,他?握刀的手背,纵横的青筋暴凸。

为何她要看这封信!

没有哪一刻,他?如此痛恨她。

“你到底有没有看!”

几近丧失理?智中,他?双目灼红,又朝惧怕死亡的她怒吼。

“你不相信我,干脆杀了我好了!”

她双眸含泪地,忽然也朝他?嘶声喊道。

一双惨白的手紧握住了刀,刃割裂她的手心,一刹那,鲜血潸潸地淌向了朝下?的刀尖,如同小溪般,从?她的身体里流出。

整个灰色的地砖,都被她的血染红。

她涂抹胭脂的唇瓣不停发颤,那双琥珀色的眸,在以曾经示爱的目光望着他?。

里面还蕴藏着疼痛、悔恨,和望不到底的对死亡的恐惧。

他?曾在无数死在他?手里的人眼中,看到过的恐惧。

“杀了我啊!你别折磨我了!”

便在这句话之后,快将牙咬碎,他?狠甩开那把刀,砍向了一旁的长案。

“砰”的一声巨响,分?裂两半,倒塌地砸起一地尘埃。

丢掷下?刀,他?躬身掐住了她的脸。

在那张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时,他?满脑涨热,从?齿缝中挤出一个接一个的字。

“柳曦珠,你若是敢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给我记住了。”

极近的相触中,两人鼻尖几乎抵在一起。

傅元晋恼火至极,想要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但眼前仍是朦胧的一片灰雾。

骤然熟悉的眩晕袭来,他?落入下?一个梦境。

身后是十?余个海寇的追击,数支箭矢飞来,她控缰纵马。他?坐在她的身后,反身用刀去劈飞向他?们?的冷箭,为她挡住所有的伤害。

那处密林,他?认了出来,是在峡州北处沿海的树林。

但兴许就?是他?的这个旁观疏漏,一支长箭飞扎进他?的小腿,登时疼地他?咬紧牙。

“往深处驾马!”

他?指挥她。

“好!”

她的头发全散了,却在冷静地回应他?。

马匹疾驰穿梭进林间,前方长满倒刺的荆棘率先?刮过她的腿,带出淋漓的血肉。

已满是血的裙裾里面,再添伤痕。她不吭一声地带着他?,离那些徒步追杀的海寇越来越远。

他?不知她的马术会如此好,他?从?来以为她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满目急掠而过的葱茏瘴气中,他?从?马上翻倒下?去时,如此想。

“傅元晋!”

他?听?到了她的呼唤,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黝黑的山洞。

狭窄的洞口?被枯木遮掩,稀稀落落地,堪见外面淡薄的月光。

只有他?一个人在洞里,她不在。

他?一下?子惶然起来,张口?叫她的名:“曦珠,曦珠……”

他?浑身麻木地疼痛,起不来身,右侧的小腿更是失去知觉。

箭上有毒。

一遍遍地唤声中,口?渴异常。

可她仍未出现。

她是不是丢下?他?跑了。

他?挪动着腿,试图撑着石壁站起来,但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他?终于灰头土脸地倒落在地。

直至不能爬起来。

再度陷入昏迷前,他?狠狠地发誓:千万不要让他?活着,若是他?找到了她,定要打断她的一条腿!

但他?是被一声声的急切哑声唤醒的。

她伏跪在他?的身侧,正满脸焦急地,用手拍打他?的脸。

“傅元晋!傅元晋,你醒醒!”

“你醒醒!”

她打地他?脸一股子的疼。

“你再打一下?试试。”

他?的胸腔中翻涌怒火,但在看到她出现时,又不自觉地消散。

她顿时欣喜地哭起来。

“你醒了就?好,我怕你,怕你……”

她没说下?去,掉落的两颗泪在他?的脸上,湿热地有些痒。

他?精神涣散地望着她,艰难地抬起手,给她擦去脸上的泪,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刚才?去给你找水了,你说要喝水,我给你找来了。”

她也抬起袖子,抹了两把自己的泪脸,转身去把砍伐竹子做成的罐子端来,里面装满了她从?山洞不远处找到的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