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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酸涩,但也流淌着?暖意。

以及更?深的迷茫和混乱,但现下的她,还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感?受。

只是凝视眼前这张英朗沉肃的面容,过去将近两月,仍觉得有微妙的陌生。

他和她一样,是从前世重生而来,知道她的所有事。

除去所谓的愧疚,她是否知道他的爱呢?

今生在一起的这些年,她是能感?觉到的。

她仰身?以手盖住了眼睛,也遮挡了目之所及的他。

卫陵埋头下去,在比往昔更?为紧张的涩楚中,低声道:“除非你想?要了,我们再?生。”

她想?要孩子了,他会做好一个父亲。

她不想?要孩子,这辈子,他们就?相伴过一世。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是和她在一起,照顾好她,让她今生都高高兴兴地度过。

窗外的雨渐渐地大了,叮叮泠泠地落在屋顶。

*

白日来临,醒过来时,他已经不在床上了。

曦珠却记得在昏累睡意中,临走前的他,在她眉心落下的轻吻。

起床之后,照例穿衣洗漱吃饭,与昨日相比,并?无?不同,但曦珠知道不一样了。

后悔之意愈甚,昨晚她不该让他上床。

夜里,人的脑子是不大清醒的。

她暗自腹诽,在心里骂了一声他。

咬着?芝麻酥饼,抬头看向窗外,淋漓夜雨摧残一树梨花,洁白胜雪的花瓣坠了满地。

潮润的空气随风潜入屋内,清新沁凉里,是花香和泥土的淡淡腥气,混在一起的味道。

吃完饭,又是无?事可做,就?歪靠引枕,坐在榻上闲翻杂书。

吃了睡,睡了吃,并?没什么可操心的。

重生之后,她的一切担忧,都被他担了过去。

镇国公府的事,合该他去劳心劳力。

无?聊之余,曦珠撑着?腮,迎风侧望窗外的高空,一片阴蒙蒙的天。

开始盘算何时回去津州,到时要带走哪些东西。

她甚至忍不住要去收拾东西了,但她知道,若没有卫陵的同意,她连公府都走不出?*? 去。

可等峡州平定?,卫远回京,要等到何时。

等到那时,她又要拿卫陵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

他又真的能离开京城吗?

即便卫远回来了,但卫家是这般的现状,国公重病,姨母的身?体也不大好,卫度被罢官流放,几个孩子也还小。

这是他的家。

想?着?想?着?,她放下手,叠放在桌上,趴在了臂弯里。

可他的运气仍是很好的,可以回到卫家倒台之前,改变前世的结局。

只有她,并?未回到爹娘逝去之前,阻止他们的离开。

曦珠偏侧过脸,衣袖上的锦绣花纹捂住了眼睛。

她是被一只手给惊醒的。

今日傍晚,卫陵回来的早,一进?屋就?见人趴睡在榻上。他走过去,要抱她去床上时,却惊动了她。

她抬头望身?穿官服的他,一双惺忪的眼眸犹未从困意中回神,显然的泛红,瓷白的脸上也残留泪痕。

卫陵一愣,随即坐在她身?旁,抬手给她擦泪,柔声问道:“怎么哭了?”

他皱眉思索,她极少?哭的。

总不能是自己哪里又做错了,惹了她生气。

曦珠挥开他的手,兀自低头擦干掉的泪。

“我要回家。”

他已承诺过无?数遍,她依旧要“胡搅蛮缠”一般,不能等他家的事了结。

她早就?不喜欢哭了,哭是最没用的。

这段时日,是被他惹的泪水止不住。

卫陵将她拥入怀里,并?无?丝毫厌烦,按着?意图挣扎的她,等她靠着?他的胸膛不再?动了,这才轻抚她的后背,侧首在她耳边道:“等我大哥回来了,我们就?走,好不好?”

“要到什么时候?”

“尽快。”

……

可是尽快,是多快。

一同用晚膳时,和从前一样,他与她重新说起了近日忙碌的事:因要保住卫度一条命,卫家必须得出三十万两银子,这些日,他在想?办法筹备,届时将这些银子送往峡州,可解大哥的燃眉之急,战事的进?程便能快些结束了。

三十万两,是一个庞然的数字。

纵使是权势煊赫的镇国公府,要一下拿出如此多的现银,也是不容易的。

曦珠默地吃饭,并?未应答。

等回到内室,却去拿来了库房的钥匙,并?非公府的库房,而是破空苑的。装着?当?初成?婚时,他送给她的那些聘礼和嫁妆,里面有金银玉器。

她对他说:“你去把那些都取来用吧。”

总归都是卫家的。

卫陵看着?递过来的钥匙,喉间梗塞,好半晌道:“不用。”

那些是他送给她的,也是卫家亏欠她的。

“曦珠,那些都是给你的,我另外有办法。”

镇国公府卫家,一共有两本?账。

一本?公账,一本?私账。

公账无?非是走亲送礼、府上各项事务的开支、各地田产庄园的收入、丫鬟仆从的俸银……

私账则是一些秘而不宣的账目。

是卫氏族人每年从溪县矿产得利送来的银钱;是官员寻求门路办事送来的银票,或是摆平人命官司,或是地方官职的任命提携……

有真金白银,也有珠宝古董、字画玉器、绫罗绸缎。

这本?账一直放在父亲那边,昨日已转交到了他的手里。

前世的后来,私账全?空,皆投北疆的战事之中。这世,倒要去填峡州的窟窿了。

深夜,卫陵独自在灯下翻这本?账,仍是不够。

书案上,那把银澄澄的钥匙闪着?微光。

她并?未收回去,硬是撂在了这里。

“是你骗我成?婚的,我不要那些,还给你!”

想?及她的气言,他笑了笑。

将账本?放回暗格里。

他并?不想?让她发现这些肮脏。

这一刻,卫陵莫名地想?到了许执。

唇角的笑意收敛,变得冷淡。

他垂首吹灭案上的灯,回到内室去,她已然熟睡。

上了床,他搂她在怀里,手指弯曲地,慢顺着?她散落的长发,也闭上了眼。

翌日的下晌,阴云密布。

他再?次从外回府,在园子的半道,被拦了下来。

郭华音请他至凉亭,并?递来一匣子银票。

“三弟,你二哥能保住一条命,多亏你这些日在外奔走,不若你二哥还不知是何结果。这些银票是你二哥平日攒下来的,你尽管拿去用。若是不够,你和我说,我当?了那些实物,好凑够了。”

她知道了那三十万两的事,是因自己的丈夫而起。

近两日去正院,被婆母教导中馈时,亦被耳提面命,倘若三弟要支使账上的钱财,不必问询用途。

大风吹刮园里的树木,卫陵看着?跟前身?穿藕色衣裙的温婉女人,这回算是诚心地叫了声二嫂。

他不曾推脱,接过匣子颔首道。

“剩下的就?不劳二嫂费心了。二哥留下的,还是给阿锦和阿若存着?的好,以后长大了用处多得很。”

尚缺的一万多两,他打算从自己的积蓄中出。

是之前与温滔在长乐赌坊对赌,赢得的五座庄园别院,以及京郊临县的大片田地。

成?婚之后,他这一房的账本?和每月的俸禄,都交给了曦珠。唯独这一桩,没有上交。

前些日,已让人去置卖。

至于烧毁藏香居之后的赔偿。

则是之前那个纨绔的他,从那些赌坊棋院获得的,和一些家中支给他的玩乐钱。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尽管也非他的所得。

外间的风雨,淅淅沥沥地下来了。

卫陵正凝目在账本?上,出神之际,陡然从院子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踩踏在雨地,不过两三步,便来到了门外。

短促猛烈的敲门声响起,伴随一声声慌张的呼唤。

“三爷!三爷!”

若非十万火急的事,亲卫不会在深更?半夜如此找他。

卫陵从案前站起身?,大步走向红漆的扇门,打开门来,潮湿的雨气往屋子涌了进?来。

“什么事?”他问。

亲卫站在门槛外,拱手行礼道:“三爷,陛下快不行了。”

闻讯,卫陵凝滞了瞬,紧跟着?抬头,越过公府的高墙,向皇城的方向望去。

黑黢黢的雨夜中,整个天地被浓墨涂染得幽暗,唯有银线般的千万根雨丝,正往人间缠绵坠落。

“太医院确诊了?”

身?前沉重的呼吸,亲卫的头愈发低下去,接道:“太医院的意思,是撑不过今晚了,陛下如今咳血不止。现下内阁的人正赶进?宫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其?他各部的官员也该收到消息了。”

“你先在外等候,我去换身?衣服。”

“是。”

卫陵沉目关上门,转身?走进?内室。

去到木施前,迅速往身?上□□官服,脑中在思索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尽管已十分确定?皇帝会传位给太子。

今时的卫家不比前世,太子不会再?惊惧逼宫,六皇子也再?无?机会从旁夺位,卫家不会允许,内阁以及那些朝臣更?不会允许。

但他仍对未知,心生惶然。

与大哥前往峡州抗敌海寇时的送别,一样心情。

太子登基之后,对于镇国公府卫家而言,带至的会是什么……

眸光沉了沉,他不由侧首看向床帐内,却见那帘青纱正被掀开,她犯困的眼眸耷拉着?,蹙眉望要出门的他,懒声问道:“外边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