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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伏伽得知?封院的消息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皱眉看向张法成:“裴相染了疠气?大夫可来看了?”

心里有些疑惑,上午还好好的一道去了右军营,怎么突然就染了疠气?

“是裴相院里有两个仆役染了疠气, 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整天, ”阿摩夫人怕张法成答得不对, 抢在他前面截住话头, “这?病过人, 所以我知?道后立刻请了大夫给裴相诊治, 又赶着封了客院。”

“不妥,岂能把裴相封在院里?”张伏伽起身, “我过去看看。”

张法成急了, 若是让他和裴羁碰面, 天知?道裴羁又要使什么花招。追上去正要阻拦, 阿摩夫人一把拉住,唤了声:“大哥留步。”

张伏伽停步,阿摩夫人紧走几步跟上, 恳切说道:“我知?道大哥担心怠慢了裴相,不过大哥, 疠气传染极强, 稍不谨慎,合府都?要遭殃, 大哥身体健壮自?然不怕, 但敬真自?小体弱, 我主?要是担心他。”

“这?。”张伏伽踌躇起来, 张敬真体弱多?病, 一年常有半年需要服药,一直是他一块心病, 疠气非同?小可,他是不怕的,可张敬真还在府里。

阿摩夫人窥探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已经犹豫了,又道:“前些天寿成来信还惦念着敬真呢,说是在长安寻了个名医,过些天送过来给敬真看看。”

张伏伽皱着眉,许久,叫过侍从:“让曹大夫去给裴相看看。”

府中供奉的大夫曹善是他的心腹,医术高明,去给裴羁看看,他心里也好有个底。

“好,有曹大夫在,我也就放心了。”阿摩夫人松一口?气,疠气这?病并不是立时就会发作,曹善医术再高明,总要观察几天才能判断,有这?几天,诸事便能安排妥当,不怕裴羁翻天。福身告辞,“大哥事忙,我就不打扰了。”

张伏伽待他们走远了,唤过心腹亲卫张元常:“你?这?几天盯着法成,若是有什么古怪,立刻来报我。”

这?些年里因为心怀愧疚,他对阿摩夫人母子诸般优容,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他们的心思一无所知?。阿摩夫人每次有什么目的要达到时,总会委婉地提起张寿成,这?点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先前也就罢了,但这?次阿摩夫人竟然为了封客院拿张寿成装幌子,张伏伽觉得不对。

裴羁刚到沙州,与阿摩夫人母子两个并无旧怨,可张法成一再针对,处处刁难,哪怕他私下里几次训诫,也丝毫不曾收敛,如今更是连一向深明大义的阿摩夫人也卷了进来。既非私怨,那就只能是利益冲突,裴羁代表的是朝廷,难道张法成要对付的是朝廷?

张伏伽心中一凛。从前他对朝廷的猜忌防范虽然也有怨言,但此次裴羁的言行举动分明是有意修好,他的心结已解开了大半,正是要与裴羁结交,将一片忠心上达天听的时候,又岂能容张法成母子破坏?但若真是疠气,又不能不顾着张敬真。

思忖之时,不觉已经来到张敬真院里,张敬真正在窗下看书,隔窗看见了连忙放下书卷起身相迎,张伏伽挽着他的手:“敬真,府里如今有人染了疠气,你?去别院避一避吧。”

心里不觉感叹,这?儿子韬略胸怀都?是极好,只可惜体弱,不然他早就把河西交给他了。

“是裴相院里的仆役吗?”张敬真也听说了,想了想道,“好,我这?就收拾离开,等军演跟前再回来,与父亲一同?观看。”

“好,去吧。”张伏伽拍拍他,“好好歇几天,养养精神。”

仆从上前收拾行李,张伏伽又问了问张敬真的身体状况,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回头,张敬真正站在廊下目送,张伏伽向他挥挥手,突然生?出个古怪的念头:这?样也好,父子两个各居一处,万一有事,总也能保全?一个。

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有事?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事?

偏院外。

苏樱慢慢走来,前面是偏院的侍婢,后?面押送的是四个护卫,前后?堵死了路径,让她半步也不能摆脱。

一旦踏进偏院,便是插翅也难逃脱,她虽然不得不来,但也并不准备就这?么任由张法成母子两个拿捏。

苏樱越走越慢,不动声色窥探着四周。偏院有廊庑通向主?院,那里是张伏伽的住所,从上次会面的情形来看,张伏伽对张法成的行为并不知?情,对康白,颇有故旧之意。

“快点,”侍婢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苏樱点点头,余光在这?时候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张伏伽,正从后?面往这?边走来。“张节度!”苏樱突然高叫一声。

张伏伽应声停步,抬眼,远处廊庑上一个女子推开侍婢飞快地向他跑来,身后?跟着的护卫见势不妙,立刻抓住了她,她挣扎着叫道:“画师叶苏,拜见节度使!”

客院的二?层露台上,裴羁突然听见那刻骨铭心的声音,如遭雷击,急急望过去。

庭院中,张伏伽认出了苏樱,惊讶着问道:“你?为何在此?康白呢?”

“放开!”苏樱狠狠甩开拉扯的护卫,抬头,于重重飞檐之后?,对上裴羁焦灼的目光。

隔得很?远,他消瘦的身影大半被?飞檐遮住,但探身向前的姿态那么紧绷,让她只看一眼,便已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担忧恐惧。

心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滋味,似悲似愁,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此时,决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关系,否则她就会成为制约他的软肋,无论?是他还是她自?己,都?不会好过。苏樱转回头,向张伏伽又走几步:“阿摩夫人命人去会馆带儿过来的,并未准许康郎君跟随。”

张伏伽皱眉。这?个带字用?得太古怪,难道不应该是请么?不由自?主?追问道:“她要你?来做什么?”

“儿也不知?。”苏樱向他紧走几步,“去了许多?护卫,围住会馆不许人进出,只要带儿过来见老夫人。儿有些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夫人,若是无意中冒犯了,千万请老夫人原谅。”

露台上。裴羁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阑干,午后?的热风鼓荡着吹过,整个人摇摇欲坠。隔得太远,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看见一个侍婢飞快地跑进了偏院,是去通知?张法成的,他贼心不死,又掳她进府。

一霎时想起私宅中那些惨死的女子,目眦欲裂。

庭院中,张伏伽挥手斥退了想要拉扯苏樱的护卫,沉着一张脸:“你?是说,阿摩夫人强行带你?来的?”

“大哥!”远处一声唤,阿摩夫人急匆匆走了出来,总觉得似被?人盯着,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客院高耸的飞檐下惊鸟铃摇摇晃晃,响出悠远的铃声,并没有人,但她总觉得,似乎裴羁在那边看着。

快步来到张伏伽近前:“大哥,我请叶画师来为我作画。”

作画?张伏伽皱眉,上次康白明明白白说过着急完婚,为什么才过几天,又用?同?样的理由把人带来,甚至还出动了护卫围住粟特会馆?粟特人在沙州为数不少,康白的影响力更是不容小觑,这?么做,难道不是挑起矛盾,使各族不睦么?沉声道:“叶画师还着急与康白完婚,你?换个别的画师吧。”

“大哥,我是为了寿成,才特意请叶画师来。”又焉能放走她?她的直觉不会错,这?女人跟裴羁有关系,方才多?半是裴羁在露台上看着。阿摩夫人忙道,“他也受邀去千秋节,不知?奉献什么礼物合适,我想着让叶画师画几幅经变图,让人赶着绣了送过去,也好不失礼数。”

片刻之内,竟两次搬出张寿成,来换他心软同?意。内中必有蹊跷。张伏伽抬眉:“你?那里还有法成时常来往,叶画师一个女子,不方便,东跨院还空着,收拾出来让叶画师先住那里吧。”

东跨院挨着他的住院,稍有动静便能听见,却是不方便行事了。阿摩夫人一阵懊恼,还想再说,张伏伽已经叫来管事吩咐了,阿摩夫人忍着气:“好,听大哥的。”

边上,苏樱松一口?气,福身向张伏伽行礼:“多?谢节度使关照。儿孤身前来,康郎君必然十分担忧,能不能请节度使派人知?会康郎君一声?”

康白与张伏伽有旧交,一来一回传话,自?然会告知?更多?内情,有康白出面指证张法成,却比她这?个陌生?人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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