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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私宅。

“快走,”侍从催促着,“人马上就过?来?了?!”

“玉娘,玉娘。”高善威根本听不见,喃喃唤着,疯了?一般飞快地刨着,十指流着血,第?二具尸体渐渐露出大半个身子,是不是他的玉娘?

“高兄快走,”康白见势不妙,硬起心肠抱起他,“快!”

吴藏相帮着拖走高善威,剩余的侍从急急忙忙把沙土填回去,刚刚埋好,灯笼已经照亮了?外面?的竹林,随即护卫叫了?声:“谁?”

侍从倏地掠上墙头,护卫追过?来?时,看见竹枝摇晃着,掉下几片叶,竹根底下深深浅浅,有?几枚没来?得及处理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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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府外。

张法?成不情不愿上马:“几个脚印而已,说不定是护卫自己踩的没留神,犯得着跑一趟吗?”

“蠢材,”阿摩夫人骂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蠢话!”

张法?成猛地勒马:“你再说一遍?!”

方才当着美人的面?挨了?骂,已经窝着一肚子火,居然现在还要?挨骂!以为他真?的没脾气吗?

阿摩夫人心中一凛,抬眼,他脸色阴戾得吓人:“我也?统领三军,举足轻重的人物,不是三岁孩童,任由母亲摆布!”

他加上一鞭飞也?似地跑了?,阿摩夫人定定神,叶苏,都?是那狡猾的女?人挑拨的!喊过?护卫:“通知城南,把尸体全都?处理了?。”

等大事一定,头一个杀了?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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嗢末坊。

高善威一双眼红得像要?滴血,困兽一般来?回走动:“我要?杀了?张法?成,杀了?他!”

他总还抱着念想,觉得说不定哪天女?儿就回来?了?,可方才所见,已经将他最后一丝希望撕得粉碎。

“他权势极大,又有?军队,以我们的力量太?难了?,”康白道,“为今之计,不如收集证据,上报节度使。”

“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的!”高善威重重一拳砸在案上,“张法?成的权势谁给的?不就是节度使吗!”

“高兄,”康白沉声道,“河西乃是节度使收复,吐蕃人恨节度使入骨,日夜想要?报仇,张法?成里通吐蕃,节度使如何能与他同谋?必定是受他蒙蔽。我们先收集证据,节度使必定会公正处理。”

高善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滔天的恨意:“好,我们先找证据。”

他浓眉一抬:“若是节度使不知情就罢了?,若是节度使包庇他,我就亲手?杀了?他们,给玉娘报仇!”

“高郎君,康郎君,”吴藏道,“军演只剩下七天,我家郎君推测,张法?成应当是要?借着军演,将城中官员和各营寨将领聚齐在右军营下杀手?,届时吐蕃军队也?会趁机攻城,城南门的守卫已经被他们渗透,当是主攻城南门。若是能赶在军演前揭破阴谋最好,若是不成,我家郎君说,当天他会动手?,请二位协助。”

康白也?是这?个推测,从怀里取出沙洲地图铺在案上:“从暗账来?看,沙州城最大的问题一是兵器盔甲老旧,无力为战,二是士兵拖欠军饷已久,军心不稳。第?一条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先全城搜集能用的兵刃,城中粟特人能战者,也?能聚起近千人。”

“嗢末也?能聚起千人,”高善威沉声道,“我与豆卢军封将军有?些旧交,封将军绝不会跟张法?成同流合污,我去联络他。”

“这?是我家郎君加盖宰相图章的信函,”吴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高善威,“我家郎君还备了?几封,若是需要?联络城中的官员,这?个也?许有?用。”

“那么我负责带人去城南把遗骸都?取回来?,上报节度使。”康白眼看高善威又红了?眼,连忙岔开话题,“城南门也?交给我,绝不让细作得逞。”

“好,”高善威哽咽着,“我去联络那些丢了?女?儿的人家。”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没说话。私宅里几十具尸骨,便是城中几十户人家,深仇大恨,又岂能放下。

后窗上咔一声响,张用衣上染血,推窗跳了?进来?:“张法?成在娘子院外埋伏了?重兵,没能救出娘子!”

康白垂目看着地图上节度使府的位置,许久:“如此,则背水一战。”

啪,高善威咬破食指,带着血重重按在节度使府上:“我以血起誓,必杀张法?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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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伏伽第?二天才得知东跨院有?贼人闯入,打昏侍婢,试图劫走叶苏的消息,心下愈发觉得蹊跷。

这?事显然是冲着叶苏来?的,可她只是个寻常画师,有?谁会冒着如此风险,闯进节度使府劫她?难道是康白,着急接未婚妻回去?可康白若是有?什么苦衷,为何不上门找他?唤过?张元常:“昨夜是法?成埋伏了?人手?发现的?”

“不是,”张元常道,“巡夜的发现了?,恰好二郎君在,过?去援手?。”

张伏伽沉吟着:“你这?两天跟着法?成,可曾发现有?什么异样?”

“不曾。”张元常顿了?顿,“二郎君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可为什么他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张伏伽一时想不清楚,许久:“你去吧,继续盯着法?成。”

张元常走出来?,弯弯曲曲转过?几条廊庑,阿摩夫人在阴影处等着:“节度使说什么了??”

“节度使起了?疑心,一直在问二郎君的事。”张元常咬着牙,“老夫人,我都?按你说的办了?,我妻儿老小什么时候放出来??”

“到时候自然毫发无伤地放出来?。”阿摩夫人笑了?下,“元常,你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夫人,”侍婢走来?禀报,“康白又来?了?,在门外求见。”

阿摩夫人看了?眼张元常:“你知道该怎么做,去吧。”

门房外,康白耐心等着。

昨日苏樱被带走后他便立刻过?来?求见张伏伽,门上却始终不肯放他进来?,不知今天能不能见到?

遥遥看见张元常往这?边走来?,他是张伏伽贴身亲卫,也?是头一个心腹,康白连忙迎出去:“张将军,节度使能召见吗?”

“节度使这?些天都?不见人,你不要?再来?了?。”张元常话没说完转身就走,康白追出去两边又被守卫拦住,沉吟着停步。

见不到张伏伽,再多证据也?无用,难道真?要?等到军演之时?

“郎君,”留在城南的侍从寻过?来?,低声回禀,“昨夜阿摩夫人和张法?成都?去了?私宅,今天一早才走,竹林被封起来?了?。”

不好!只怕是销毁了?证据。康白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眼下也?只能按着计划筹备,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张伏伽照例要?巡行城中,与民同乐,到时候搜齐了?证据,一齐交上去也?不迟。

翻身上马,往回走出几步,另一边高善威拍马追来?:“我一早去了?城外豆卢军营寨,封将军失踪了?!”

康白沉默着,从高善威眼中,看见同样凝重的决心。虽孤立无援,但为了?族人,为了?沙州城数万百姓,背水一战,虽死不辞!

六天后,八月十五。

张伏伽一大早起来?,吩咐长史筹备中秋巡行之事,又派人去别业接张敬真?,刚刚得闲,曹善匆匆赶来?,道是观察数日,裴羁确定不曾感染疠气,张伏伽心中一喜,忙吩咐道:“客院解封!”

起身往客院去,无缘无故关了?裴羁这?么多天,他得亲自登门赔个不是,正好也?将这?些天的疑惑与他说说,一同参详。

刚走出几步,就见别院的管事急匆匆赶来?:“节度使,郎君病了?,今日不能回来?。”

“什么?”张伏伽吃了?一惊,立刻转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他!”

“郎君可能是疠气,传染,郎君请节度使不要?过?去,”管事连忙赶上,“郎君还说他支持得住,请节度使以军演为重,不需顾虑。”

不远处,阿摩夫人步子一顿,眼中透出欢喜,看来?别院那边得手?了?。连忙上前:“大哥,我去照顾敬真?吧。”

“你?”张伏伽顿了?顿,若在从前,他必定毫不犹豫答应,可这?些天处处透着怪异,他心中疑虑越来?越多,“算了?,大过?节的,不折腾了?,敬真?心里有?数,能应付。”

“大哥,”阿摩夫人趁机又道,“敬真?病着,要?么就不去巡行了??咱们在家里吃顿便饭,饭后一起为敬真?祝祷。”

私宅几番出事,康白又一直求见,她也?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最好是阻断张伏伽与外面?的一切联系。

“好。”张伏伽打量着她,直觉她有?目的,索性将计就计,“那就在家中便饭,裴相正好也?无事了?,一起吧,还有?叶画师。”

入夜,圆月高照,天幕澄净,节度使府张灯结彩,门窗洞开,赏月宴在正厅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