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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彭瑜从门外绕进来,拱手回道,

“禀陛下,李姑娘回李府后,在西便门附近找了一家夷商会的学馆,给人做女夫子。”

至于自称寡妇的事,彭瑜很明智地没提。

裴浚闻言扶着桌案沉默良久,热辣辣的酒液刺激着喉腔胃部,令他思绪有短暂的空白,她在李府处境如何,他心中有数,出?了宫可不就得寻一份营生么?

看着这些不曾动过的赏赐,他一面恼恨李凤宁脾气?倔,辜负他的好意,一面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磕磕碰碰过不好。

也不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面无表情下了旨意,

“将这些赏赐全部送去给她。”

他是天子,赐下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扔下这话,裴浚回了正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海还能没弄明白皇帝的心思么?

他明显还惦记着李凤宁,却又碍于皇帝威严,拉不下面子。

至于送赏赐,不正是纠缠不清的最好借口么?

于是柳海连夜吩咐人将这些赏赐全部装车,打算翌日送去学馆给凤宁。

八月初二,又是一个好晴天。

只是天凉了,晨风有些刺骨,乌先?生将马镫从马车上搁下来时,凤宁明显瞧见他腿微微有些颤,她慌忙上前一步,拦住他,“先?生,这条路往返已有两月,我很熟悉了,不需要您再送了。”

乌先?生早些年腿受过伤,每到天寒时便犯病。

他摇摇头,“路再熟悉,也得防着宵小?,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谨慎为?上。”

凤宁还要坚持,门扉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巍不知何时来到学堂,看着相互推让的二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先?拱袖朝乌先?生施了一礼,随后冷着脸呵斥了凤宁一句,

“行了,时辰不早,你早些登车,为?父正要去官署区,正好捎你一程。”

言罢,便与乌先?生温声道,

“辛苦先?生劳累这段时日,往后我会安排婆子车夫送她。”

李巍是凤宁的父亲,他开了这个口,乌先?生没有拒绝的余地。

“如此?甚好。”他施了一礼,朝凤宁温和看一眼,“风凉,快些上车吧。”

凤宁狐疑地看着李巍,默默登了车,李巍这厢与乌先?生告辞,随后掀帘而入,李府管家?亲自驱车前往阜财坊,车厢内,父女俩各坐一端,谁也没搭理谁。

这两月李巍受她要挟,明面上好吃好喝招待,暗地里?生了不少闷气?。

今日骤然示好,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李巍显然昨夜睡得不怎么好,眼下有些发青,捂着头额揉了片刻,忽然开口问她,

“你怎么结识了陈康侯府的章公?子?”

凤宁微微一愣,“章云璧公?子吗?哦,我在皇宫当值时与他妹妹章佩佩交好,与章公?子有过数面之缘。”

李巍了然地哦了一声,就没再多问。

今日之所以亲自送李凤宁去学馆,也有缘故。

昨日下朝后,无意中遇到章云璧,章云璧突然朝他施礼并借一步说话。

他虽见过章云璧,却从未与他打过交道,一时莫名。

哪知那章云璧便与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凤宁姑娘与舍妹在宫中相识,情同姊妹,屡屡担心凤姑娘出?行不便,意在雇些婆子去接送,可在下觉着章家?是章家?,李家?是李家?,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并不妥当,故而还请李大人顾念此?事,亲自安排人护送凤姑娘出?行。”

李巍当时羞愧极了,只道给章家?添了麻烦,连连告罪,那章云璧修养极是出?众,反而自认唐突,请他勿怪。

李巍此?人擅长察言观色,总觉得章云璧此?举有些奇怪。

说他关?心凤宁嘛,人家?兴许是怕给章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连累自己。

说他不在意么,区区一桩小?事何至于劳动他侯府长公?子亲自出?面,他对凤宁的事过于在意了些。

这位章公?子还不曾娶妻吧?

李巍心里?乱糟糟地想。

凤宁见李巍明显神色有异,颇为?担心,“章公?子怎么了?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巍没回她,只摇头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想起夫人柳氏昨夜回府,将凤宁埋怨一通的事,又板起脸教训凤宁,

“你母亲毕竟是你嫡母,往后出?门前得去上房给她请安,明白吗?”眼看凤宁双眼鼓起,露出?不情愿的眼神,他立即斥道,

“你今年十?七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没嫡母给你操持,哪个人家?愿意娶你?”

凤宁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您还想再卖我一次?”

李巍被她这话说得抬不起头来,面红耳赤驳道,“说什么胡话呢,为?父送你入宫原是为?你好,哪知你不争气?,没讨得圣上的好,怎么说卖?你把圣上当什么了!”

凤宁重重哼了一声,“您既然知道我出?自御前,怎么还敢嫁我?”

李巍理所当然道,“怎么就不能嫁了?那章姑娘不也是御前伺候过的女官吗?人家?清清白白,被城南侯府的少公?子看上,刚订了婚,再说此?前出?宫的陈姑娘,前不久也有了一门婚事,怎么偏偏你不成?圣上若真稀罕你,早留你在皇宫了,何至于让你出?宫,既然让你出?了宫,那就意味着你能嫁人。”

凤宁被他说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我不管,我话摆在这里?,我不嫁人,您少折腾。”

李巍沉着脸没说话。

昨夜夫人的意思是,趁早把李凤宁给嫁出?去,也省了一桩闲事。

李巍也如是作想,京城嫁不了,便择一外地的人家?。

“这学堂的事,你早些辞去,莫要抛头露面。”

凤宁没好气?堵他,“我在皇宫时,陛下准我去番经厂印书,我早与那些工匠打成一片,早抛头露面过了,我告诉您,您若是与我说亲,我就把我犯欺君之罪的事抖出?去。”

可惜这回,李巍无动于衷。

他双手搭在膝盖冷笑道“这都过去两月了,若是圣上真要治你的罪,早发落了,你可别再诓我。”

凤宁也有恃无恐,“那是因为?没抖落出?去,一旦抖落出?去,天子顾忌颜面也得发配李家?。”

李巍给气?红了眼,“你个混账东西,你与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发落了我们,你能独善其身?你少拿这一处挟持我,为?父不吃你这一套。”

见小?女儿跟个刺头似的,难驯服地很,李巍越发存了早早把这个祸害嫁出?去的心思。

头疼也让别人头疼去。

凤宁轻笑一声,她决定治治这个混账父亲,待他真要说亲做媒,再把皇帝临幸她的事告诉他,让他左支右绌下不了台吃哑巴亏,看他还有没有胆量嫁她。

下车时,李巍盯着她背影骂,“你再不服管教,为?父将你嫁得越远越好。”

凤宁扭头睨了他一眼,“若能一辈子见不着您,也算我的造化了。”

李巍被呕了一口血,愤愤甩车离去。

凤宁虽说在李巍跟前不饶嘴,心里?实则有些犯难。

还是得早些搬出?李府才好。

可惜她与李巍是亲生父女,若能得机会让她彻底摆脱这一家?人,立个女户就踏实了。

进了学堂,先?与欧阳夫人问个好,循例问起住宿的事。

“夫人,先?前您说给我腾挪屋子的事可有眉目了?如今天越发见冷,来回奔波着实为?难。”

欧阳夫人叹了一声,“在你之前我不是请了一位女教习么?她原是在学馆当个差得了银子贴补家?用,可惜顾这头顾不着那头,那丈夫在外头养了外室,婆婆骂她生不出?孩子要将她扫地出?门,她无家?可归,求我容她一时,我答应了,可眼下她那头官司弄不明白,整日哭哭啼啼,若这么赶她,我也于心不忍。要不这样,凤宁,你先?住我家?里?,这样来往也方便。”

欧阳夫人府邸就在隔壁不远,府上有两个儿子,长子已成亲,小?儿子尚在国子监求学,她住进去算什么事。

凤宁咧嘴一笑,“那再等等吧。”

上午教了一堂三字经,带着孩子们临摹了一会儿书法,午时在后院用了午膳打算歇一会儿,夷学馆规模并不小?,可女学却不大,总共二十?来位孩子,前堂后院,后院左厢房住着粗使的婆子,右厢房用作膳堂,梢间放着些杂物?,并无多余的房间。

厢房与后罩房的夹道过去有一个小?跨院。

正院住着原先?那位姓周的教习,东面书房,西面待客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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