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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华哥儿猜测的,我没想到华哥儿说的极准,这一次我儿定可以取得骄绩!”

安乘风说的笃定,可是安望飞却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爹说的是,不过我还是有些拿不准,想要回去和华弟对一对。”

安乘风忙道:

“好好好,那我们快些归家吧。”

话虽如此,但是一路安乘风却是一直说着一些欢喜到了极点的话,诸如今年就能来祠堂,他日安家的门楣也能高旁人三尺云云。

话都是好话,安望飞也能看出他爹是真的高兴,可他心里却一直惴惴难安。

今日的帖经虽然顺利,可是明日的杂文中的律条他还是颇为紧张,随着安乘风一句句高兴的话,他不忍扫兴,可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若是他一朝失利,爹他岂不是白高兴了?

“爹,先别说了。”

安望飞没忍住,如是说着,安乘风不由一怔,随后呐呐道:

“飞哥儿,你怎么了?”

“爹,我有些累了。”

安望飞这话一出,安乘风下意识道:

“可是华哥儿他……”

“可我不是华弟。”

安望飞说完,闭了闭眼:

“爹,要不您明天还是别来接我了吧。”

随后,安望飞便疾步朝小院而去,安乘风愣愣的看着安望飞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可最终却不知该说什么。

夕阳西斜,安望飞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却无端透着一股孤寂之感。

安望飞抬脚的时候,便已经后悔了,可是他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去,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爹。

他明明记得,易平哥来陪考华弟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安望飞咬着唇,闷头走进了小院,而里面胡氏兄弟等人也早一刻提前交卷走了回来。

这会儿,徐韶华正和他们在院中小聚。

说是小聚也不尽然,其实也不过是对于今日题目的讨论罢了,现在可不讲究什么考试心态,今日考完明日放榜,可由不得你安静在家坐着。

因为徐韶华记忆好,这会儿他将考卷默了出来,正好安望飞回来,徐韶华忙招呼他过去:

“望飞兄,正好你刚下考,我刚把考卷默出来,你瞧瞧可有疏漏之处?”

“华弟一向妥帖,自无疏漏之处。”

安望飞如是说着,但是脚还是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等安望飞一一看过之后,他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甚至还指出其中一处:

“华弟,此处我有些拿不准……”

徐韶华看了过去:

“这里啊,此处单以一个“否”字启题,确实一眼看不出其之出处,但看其尾句“而食,不可也”。

二者看似毫无关系,可若是知其大意,便可知其出自孟子,那句“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如今并无句读之分,是以考生不光要通四书五经,更要心中有句读,否则一句话理解错了,便南辕北辙了。

安望飞听了徐韶华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答对了!”

安望飞眉头一缓,徐韶华笑眯眯道:

“那便恭喜望飞兄了!望飞兄还是更适合这般笑着,好看。”

安望飞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再好看也好看不过华弟。不过华弟这话……莫不是我方才面色很难看?”

徐韶华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

“那是相当难看,依我看,可止小儿夜啼了!”

安望飞不由失笑,斜了徐韶华一眼:

“哪有华弟说的严重?”

徐韶华闻言只是笑了笑,一旁的胡文锦忍不住道:

“徐同窗什么时候说过虚言了,方才安同窗你那表情可是快要吃人了!

方才见你应答,想必这次考的不差,怎么方才脸色那般难看?”

胡文锦关怀了一句,安望飞抿了抿唇,却没吱声:

“我,我没事儿,只是有些饿了。”

“饿了?徐同窗饿了都没有你……”

胡文锦还要说什么,被胡文绣扯了扯衣角,随后众人立刻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了考题。

而小院里其他几位学子也在日暮下归来,加入了讨论的队伍。

因为此前学识易学识的操作,大大加深众人对于经书的理解,这次帖经只靠经文,不考经义,一时让刘铭等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短板便是经义!

这一次,他们是幸运的。

但也因此,他们对于提出学识易学识法子的徐韶华分外感谢,这会儿已经与徐韶华约好了回到瑞阳县后,要请徐韶华在珍食楼好好吃一顿了。

安望飞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出了神,等他回过神时,徐韶华那张笑脸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望飞兄,我们说会话?”

安望飞点了点头,随后看着热闹的人群:

“去我房里吧。”

徐韶华含笑应下,还没走远,便听到胡文锦愤愤的声音:

“我就知道,他在徐同窗心里最重!”

安望飞闻言,扯了扯嘴角,他此生唯一的幸运,便是遇到了华弟。

二人进了房门,徐韶华很是熟稔的倒了两碗凉茶:

“望飞兄今日……可是为叔父而忧?”

安望飞有些惊讶,但随后又垂下眼,华弟素来聪慧,能猜到他与爹之间的事儿,并不难。

徐韶华将一杯茶推到安望飞的手边,安望飞一饮而尽,却不由得被苦的五官移位:

“好,好苦!”

徐韶华见状,却没有去拿温水,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安望飞自己缓过来后,这才轻轻道:

“望飞兄,很苦吗?”

安望飞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会儿他的舌根还是苦涩无比的,徐韶华却只是道:

“苦就对了。这样的凉茶浸泡了大半日,苦涩的茶味早就充斥了茶水,恰如望飞兄这些时日的焦虑,充斥了生活。”

安望飞不由一顿,他看着徐韶华,呐呐道:

“华弟,我……”

“望飞兄,常言道,事不及己不可言,但你我也曾共患难过,我便多言一句。

你取得骄绩我为你高兴,你纵有失手,我也会倾尽全力帮你,你实在不必如此。”

徐韶华顿了顿,继续道:

“一场考试的失利,不能决定一切,府试尚有三场,一场之得失,无法定义你的人生!”

徐韶华这话,如同当头棒喝,安望飞想起自己这些时日为了那突如其来的律条,几乎废寝忘食,忽视了华弟家遇险,也忽视了大病初愈的娘亲……

短短两个月,他便已经忽视了这么多,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一路科举下去,又会忽视多少。

徐韶华看着安望飞沉默不语的模样,上前,将双手放在安望飞的肩上:

“望飞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只觉得两滴水狠狠的砸在地上,安望飞重重点头:

“华弟,你说的对!”

随后,安望飞又是一阵沉默的哭泣,很快,他便觉得倦意涌上,在徐韶华劝慰下陷入梦乡。

而等徐韶华出了安望飞的房门,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徐易平:

“二弟,事办妥了,你是不知道,叔父他老人家哭的稀里哗啦的,啧啧,我都没有见过咱爹那样!”

徐韶华闻言挑了挑眉:

“那成,我回去给爹说说,让你也看看爹哭起来什么样可好?”

徐易平:“……”

他爹会扒了他的皮的!

徐韶华笑了笑,随后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徐易平没忍住又开口道:

“二弟,你怎么知道叔父他老人家要找人宽慰?”

“安家的压力太重了,叔父自己都无意识的带了出来,可这段时间望飞兄紧张的精神更是如惊弓之鸟,二者相碰——”

徐韶华悠悠看向徐易平:

“可不就要炸了?”

可他与望飞兄一路走来,他们共历磨难,有着共同的敌人,他早就将他视为自己的家人,如何能坐视这样的事儿发生?

徐易平听了徐韶华的话,只是挠了挠头,他有些听不懂二弟的话,可是他却知道二弟能在这节骨眼上分出精力关照望飞兄弟的情况,定然是极为在乎他。

况且,一段真挚的友情,本就是将对对方不利的因素,及时掐死在摇篮里,不是吗?